看着画上的女子,柏崇想起与她初见时的情景,是在柏宁的周岁生日宴上。那时父皇还很疼爱他们,在宫中大摆筵席,庆祝小皇子周岁。母亲虽然一直郁郁寡欢,但逢小儿子过周岁生日,毕竟也是件喜事,又承受着恩宠,自然也是欢喜的。
舅父带着家眷入宫朝贺,身旁站着一位女子,虽然总是低着头,但她容貌姣好,气质出众,引得众人不由地偷偷打量。
母亲笑意盈盈地拉过那女子的手,对舅父说道:“平儿,这是你近来纳的新人吧,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忙欠身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妾身小字荥朱。”
“嗯,好名字。我是平儿的亲姊,不必如此生分。杏花,把本宫箱子里那对银镯拿过来。”
母亲笑着把那对银镯戴在荥朱腕子上,杏花轻声提醒:“娘娘,这镯子可是您的母妃留给您的。”
银镯是一对,上面刻着祥云图文,寓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安吉祥。
“本宫知道,这镯子合该有情人戴,平儿和荥朱情投意合,今日就赏给荥朱吧。”
“贵妃娘娘,贱妾受不起。”荥朱不敢受赏,舅父替她接过镯子,拉过她的双手,把一只镯子戴在她手上,另一只戴在自己手上。两个人情意绵绵,笑意盈盈。
一旁的端平王夫人脸色很难看,怨毒地瞪了荥朱一眼。端平王夫人是当朝宰辅的千金,为了拉拢宰辅,先皇当年下旨赐婚宰辅千金和贵妃的弟弟端平王,但舅父不喜欢,又不敢不从,他喜欢的是宫中弹琵琶的伶女荥朱。
荥朱出身微贱,自然是配不上他。
可他与荥朱两心相悦,母亲看不得有情人受苦,便去求了父皇,准许舅父纳了荥朱为侍妾。
只是荥朱入府后,日子过得并不顺遂,因着自己侍妾的身份,日日如履薄冰,与夫君恩爱,还要顾忌着主母的感受,日日对主母晨昏定省。但好在她也知足,作为一个伶女,能得到夫君疼爱已经很好了,其他的,她不敢奢求。
但端平王夫人不知足,原以为夫君只是纳个伶女来玩玩,没想到,他们恩恩爱爱,倒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夫妻,堂堂正正的王府夫人却成了第三者。
于是夫人使了些手段,后来夫人生下小世子,荥朱却一连三次小产,一直未产下孩子。
柏崇还记得母亲在世时,谈起荥朱来,总是一脸惋惜。在惋惜什么,他总也搞不清楚。母亲是前朝的金枝玉叶,出身高贵,虽然被迫嫁与了不爱的人,但有两个儿子。荥朱低贱,未产下子嗣,却与夫君举案齐眉,得到夫君的爱与敬重。荥朱没有的东西,母亲都有,可荥朱拥有的东西,母亲永远也得不到。人都是这样的,不可能圆满,又何须顾影自怜、惋惜他人呢?
柏崇望着暗卫带来的画像,暗觉奇怪,画像上酷似舅父的孩子,少说也有八九岁了,可六年前舅父一家被满门抄斩时,没有听说过荥朱产下孩子啊,难道这个孩子,是端平王夫人所出?可是那位小世子已经随着王府的人被斩首了啊,当年侥幸活下来的,只有荥朱一人。
“先不要声张,务必要保护好她们母子,等这边局势稳定后,带她们进京。”
“是。”暗卫接了命令走了。
柏崇发现外面有人影晃动,瘦瘦小小的身子映在帐子上,是小池。
“你鬼鬼祟祟站在门外做什么?”
小池不安,低着头抠手指头:“我想看看灵川大人怎么样了,我......我担心他。”
“进来吧。”
小池惊喜地抬起头,怯怯地望着柏崇,不敢进去。
“轻点儿,他睡下了。”
“嗯,多谢殿下。”小池跑进去,跪在床边,拉着灵川的手,低低哀哀地哭。
看着小池伤心的样子,柏崇心想,若是在狩猎场上遇险的是灵川,小池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替他受死,这小奴胆小,可实在是忠心。
灵川被哭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小池,“小池,我没事,别哭了。”
“呜呜呜,大人,你吓死我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测,小池也不活了。”
柏崇瞪起眼睛:“说什么呢,能有什么不测?别咒你家大人。”
“对不起,殿下,小池错了,小池再也不乱说了。”小池吓得直抹眼泪。
“你别吓唬他。”灵川皱起眉。
“小池,我没事,你别担心,眼睛都哭肿了。”
小池眼巴巴地望着:“大人,我想留在帐内伺候大人。”
柏崇拒绝:“现在大营里不安全,随时都有危险,还是本王守着吧,你走吧,你家大人需要休息。”
小池恋恋不舍地走了。他走后,灵川问道:“眼下你打算怎么办?”
“你伤得厉害,莫思虑这些事,我自有主张。”
灵川坐起来,望着烛花:“面对一盘僵住的棋局,你知道怎么做能最快破局么?”
柏崇不解。
“很简单,毁掉它,重新来过。”
柏崇还是不解。灵川点拨道:“庞将军不是策反了羽林军么?派人杀了他,就解决了。人死了,谁还听他的。”
柏崇明白了,庞将军把父皇从冷宫里放出来,让父皇重新临朝掌政,若是他带着将士杀回去,就真成了谋反,而且杀狼军的精锐都在边境,他带着这些将士,也不一定真能抵抗过羽林军,眼下不能硬来。可若是派几个武艺高强的将士潜入皇宫,偷偷杀了庞将军和为首的大臣,再带兵返回皇城内,对外宣称庞将军策划兵变妄图谋逆,那不就解决了?
柏崇命几队精锐骑着快马,偷偷抄小路向皇城进发,而参与围猎的这些宗亲贵族仍然留在围场大营。他的副将云达将军则带着几名将士悄悄潜入皇城,他们熟知羽林军换防的规则,借着夜色,趁着换防空当,杀了值守的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偷偷接近内殿,找到福满公公。
“公公,快找些太监内侍的衣服给我。”
福满公公不知柏崇是死是活,正急得团团转。“云将军,你们怎么....殿下还好吧?”
“殿下没事,很快就会回朝。”
云达换了身御膳房太监的衣服,提着小食篮去庞将军屋里送吃食。他身形高大,庞将军也非等闲之辈,一眼就看出端倪,可还没来得及动手,云达一把揭开小食篮,掏出一把掺了剧毒的沙子投向他。
庞将军猝不及防被迷了眼,眼睛里流下血泪,手起刀落,转瞬之间,人头落下来。
久居皇城的将军,和在边境硝烟里常年摸爬滚打的将军,实力还是有区别的。
与此同时,参与兵变的其他头目和文臣,也被取了性命。
头领被杀,其他人也就是一盘散沙,掀不起什么风浪。局势立刻发生了逆转。
有时候,就是破解一个僵局,就这么简单,越复杂的事情,越需要用简单的方法去解决。这是灵川教给他的。
第二天,先皇临朝,正要颁布旨意命柏巉回朝,并缉拿柏崇,突然,柏崇提着几个人头出现在乾坤殿。
“父皇,儿臣不孝,这几个乱臣贼子谋反,让您受惊了。”
先皇还没从惊变中回过神儿,等他看清柏崇手里庞将军死不瞑目的人头时,顿时瘫在龙椅上。
“逆子...逆子....”
“父皇,你老了,下旨把皇位传给我吧,靖国的江山,我会好好守着的,至于柏巉,他是我的兄长,我也会给他一个全尸。”
“你.....你....畜生!”
先皇抚着胸口,只差一口气就要驾鹤西去。
“畜生,靖国的天下真的要葬送到你身上了么?连玉灵川都劝朕传位给你,你...你真是本事大。”
柏崇眉毛一动:“父皇,此话怎讲?玉灵川让你传位给我?”
难道那日放了灵川自由后,他跑到先皇的禁宫里,不是为了劝先皇传位给柏巉,而是传位给自己?柏崇吃惊。
那日他看着灵川走进先皇的禁宫,伤心了一夜,把那个珍珠头簪扔出了窗外,然后,对他做了畜生不如的事。
柏崇突然有些心慌,命人把先皇送回禁宫,重新看管起来,然后匆匆跑回乾坤殿外的窗子下,找那枚头簪。
“殿下在翻找什么?何不让奴才们找?”福满公公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心。
“那个簪子,上面镶着颗珍珠,是本王赏给祭司大人的。本王不小心把它丢在这了,怎么找不到了呢。”
“殿下,这个地方每天都有宫人打扫,而且这几日落了雨,风又大,怕是找不回来了。”
“本王不信,一定要找到。”柏崇跪在地上,用手扒起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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