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里日日有人打扫,清理出来的杂物每日都会运出宫外销毁,簪子多半是找不回来了。”福满公公劝道。
柏崇不听,蹲在地上用手扒土,十指都扒出血来了。
“唉,殿下,您这是何苦!一件东西而已,丢就丢了,非要找它做什么?活生生的人在您面前,往后您好好疼惜就是了。”
找不回来了。
珍珠找不回来了,他可以潜入海底再去取,头簪找不回来了,他可以再动手做一个,可灵川对他的感情和信任找不回来了,怎么办呢?
扒得两手都是泥,把这片地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珍珠头簪。柏崇失魂落魄地回到乾坤殿。
“殿下,太医来报,灵川大人情况不是很好。”
柏崇猛地站起来,攥紧拳头,“为何?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可能是回京路上颠簸,伤口有些开裂,加上入秋了天凉,大人身子虚,总是不大舒服。”
柏崇匆匆赶了过去,灵川回来后,非要闹着回东山,柏崇不同意,想把他强行安置在自己寝宫里,为此灵川很不高兴,但他伤口疼得厉害,人又虚弱,实在没力气抗争。不让回东山,又闹着回摘星楼住,反正就是不愿意在柏崇屋里住了。
柏崇也理解,他被锁在那间屋子过了一段非人的日子,不愿意再回去也很正常,索性就依了他,让他先回了摘星楼住。
摘星楼很高,楼顶直插云霄。父皇当年是真的爱那个歌姬吧,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不然怎么会为她建造一座这样宏伟的宫殿呢?父皇爱过的人很多,爱过这位歌姬,也爱过母亲。
尽管后来他变了,可柏崇觉得他是爱过母亲的,这一点他一直深信不疑。
小时候父皇对他和柏宁是很慈爱的,记得柏宁出生的时候,父皇很高兴,赐了很多东西,命礼部准备了很多名字由母亲挑选,都是千里挑一的好字,柏氏这一代皇子名讳中都带山,可母亲都否决了,单取了一个宁字,父皇竟也同意了。
是爱过的,只是无法两情相悦。这样想来,父皇也是可怜人。
太医已经离开了,小池立在床边垂手守着灵川。
看见他进来,小池要行礼,柏崇摆摆手,轻声说道:“免了。”
灵川脸色苍白,静静地躺着,一只手露在锦被外面。轻抚那只细白的手,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柏崇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然后塞到锦被里。
摸了摸里面,他的身上也很凉。受了重伤的人火力弱,加上吃不下东西,身上总是冷的。
“屋里冷,叫人多拿几个炭盆过来。”
“殿下,这个时节,宫里还没有供应炭。”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去找福满,让他办这件事,一个时辰内,务必要把炭盆送进来。”
“是。”小池领命。
他的唇上没有血色,面庞雪白恬静,蝴蝶翅膀般的眼睫轻颤着。身子微微发抖。摘星楼很大,高,空旷,人又少,偌大的宫殿阁楼,只有灵川和小池两个人住,没有人气暖着,愈发得冷。
柏崇脱了衣服,钻进锦被中,把灵川搂进怀里,他的身上很凉,搂着他仿佛是搂住一座冰山。不过柏崇不觉得难受,拥着怀里的人,他觉得安稳踏实。
把灵川身上的单衣轻轻脱掉,衣物会阻隔热量的传播,两个人赤身相依,身上的温度渐渐融合。柏崇闭上眼睛,下巴抵在灵川的头顶,痒痒的,白茉莉味儿和他身上独有的气味儿混合在一起,钻进毛孔里,舒畅而安宁。
灵川感觉到温暖,本能地去接近热源,往他怀里钻了钻。过了一会儿,身子暖过来后,人也醒了。可睁开眼睛后,发现柏崇正赤身抱着他,立刻不愿意了,又闹腾起来。
“你怎么在这?出去。”
柏崇强行把他拥在怀里,“你身子很凉,我帮你暖暖。乖,别乱动。”
“不用你暖,走开,别碰我。”灵川像碰到蛇一样,身子使劲儿往后缩,脸上带着惊恐,还有几分厌恶。
柏崇捕捉到他眼睛里的厌恶,心下一沉。
“不碰你,只是给你暖暖身,暖暖会舒服些。”
“走开!”灵川使劲挣扎,一不小心,胸前的伤口又裂开了,流出血来。
“唔。”他捂着胸口闷哼一声,指缝里渗出血。
柏崇心一紧,忍不住责怪道:“说了让你别乱动,你为何就是不肯听话!”
掀开锦被,赤身下床找止血布,这时小池突然推门进来,怀里抱着炭盆。
小池和福满目瞪口呆,他们进门的那一刻,看到柏崇赤身裸体地从灵川被窝里出来,灵川也没穿衣服,身上还流着血。
这也太荒唐了,人都这样了,逮到个机会还要跟他做这事儿。
柏崇也尴尬,奈何小池冒失,总是记不住要敲门。都怪灵川从小把他宠坏了,虽然是奴才,可他从小跟着灵川在东山住,远离宫里的纷扰,因此宫里的规矩他也不太懂。
柏崇赶紧把被子给灵川盖好,自己披上衣服,把碳炉搁在床边。指着小池道:“去叫太医,他伤口又裂了。”
小池吓得脸色发青,拔腿去了太医院。
灵川躺着不肯睁眼。柏崇掀开被子,灵川立刻睁开眼:“滚开,不要碰我。”
“待会儿太医来看病,你总得穿上衣服吧。”
“我自己穿,你出去。”
柏崇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只得放下衣服,走到门口转过身去。
灵川眼睛里的厌恶让他心痛,他知道往日他的粗暴和羞辱让灵川很抗拒和他亲热,厌恶和他相拥,灵川对欢好产生了阴影,因为他从未在欢好中体会过快乐,这件事带给他的只有疼痛、屈辱和伤疤。
他心里的伤疤,需要慢慢愈合。
太医匆匆赶来处理了灵川身上裂开的伤口。伤口并未感染,只是灵川体质虚弱,又舟车劳碌,不思饮食,导致伤口愈合得很慢。
确定他没有性命之虞,柏崇稍稍松了口气,看着他睡下,这才回了乾坤殿。
路上,福满公公打着灯笼小步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殿下,节制些,灵川大人身子还没好,经不起折腾,那种事,伤身得很。”
柏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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