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妄一推门,就看见崔岁欢坐在那里等着自己。
桌上的油灯还燃着,崔岁欢拿着一本书坐在一旁等他,氛围居然有几分温馨。
裴无妄依然穿着一身玄衣,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看见崔岁欢穿着干干净净桃花粉的中衣,外面随便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缁衣,长发披散,看着稚嫩,干净的好是天上的明月。
还带着很轻很轻的梅花香。
大约是因为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所以这一丝丝的花香都能让他闻见。
裴无妄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太恶心,他难得地没有靠近崔岁欢,站在了她两步之远。
但崔岁欢还是闻到了,她微微皱了皱眉,问的居然是,“这身上的血腥味怎么和琉璃瓶里的血腥味不一样?”
一个是臭的一个是香的。
难不成裴无妄的血是香的?这也太奇怪了吧。
血腥味不应该都是一样的嘛?
裴无妄难得的神色比较温和,只是他身上的煞气将这温和遮掩住了。
他薄唇勾了勾,算是笑了下,“哦?你要不要再闻闻?”
崔岁欢还真有此意,掏出荷包里的琉璃瓶,就想打开,“我闻闻……”
谁知道裴无妄一下子将琉璃瓶夺过来,“你居然贴身放着?这么在意?”
崔岁欢奇怪了,“我这不是怕红线毒发作吗?不随身带着万一发作了怎么办?”
崔岁欢没有发觉,她在裴无妄面前越来越自然轻松,两人就好像朋友一般对话。
语气中不会有对太子的敬重,也不会有曾经对裴无妄的那般厌恶。
也有可能是因为桑麻和空青都知道裴无妄的存在了,所以崔岁欢也没有什么顾忌,语气自然不一样了。
裴无妄握着那小小的琉璃瓶,上面好像崔岁欢温暖的体温,看着瓶子都可爱多了。
“哦,原来这样。”话是这么说着,裴无妄却把瓶子收到自己怀里。
崔岁欢诶了一声,“你该不会是不想给我了吧,后悔了?”
如果真这样,恐怕她还是要配一些那个药草,但是恐怕就要背着裴无妄了。
上次裴无妄拿走药粉时说找太医看看,也并没有什么回复,说不好他早就忘在脑后了。
崔岁欢一对娇眸带着思索,反正空青也在,也不用告诉裴无妄……
正这么想着,裴无妄的胳膊就伸过来了。
就看上面有很多被刀割出来的伤痕,有两道很明显是最近新划的,才结了血块。
崔岁欢看到后噌地站起来,一下子就明白这是怎么弄的了。
她眼睛水润,“每次都要这样吗?”
之前两人都是在红线毒发作的情况见面,她晕乎乎的,就算有肌肤之亲,她也不是清醒的。
或许看见过这些伤痕,但是也不记得了。
或许她压根就没有看见。
这么想着心有些丝丝的疼。
裴无妄觉得这次崔岁欢乖巧多了,有些奇怪地说,“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是女人不受伤怎么会流血呢。”
说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要不然给你的血怎么来的?”眼中带着你是不是傻的疑问。
“我……我……”她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又是一回事。
她伸手想要碰,又不敢。
上面少说已经七八道划痕了,甚至还有一些已经成了疤痕。
看得出来,裴无妄对自己有多狠,每一道划痕下去的时候都干净利落。
裴无妄啧了一声,将崔岁欢的手抓起来,放到疤痕上面,“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又不在你身上,你有什么害怕的?”
虽然裴无妄用的劲比较大,但是崔岁欢还是收着劲,小心地慢慢地抚摸那些伤痕。
最新的两道血痕,她是不敢碰的。
裴无妄抿着嘴看着她抚摸,不疼,微微忍耐着,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痒痒。
崔岁欢的手就像羽毛一样划过他的伤痕,又划到他的心上。
她眼中蓄着泪,泪珠要落不落,最重要的是她眼中的是疼惜。
崔岁欢小声地说:“就是因为不在我身上,所以我才害怕。”
如果伤在她是身上,她知道疼不疼,她知道该用多大的力道,但是她不知道对方的限度。
裴无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温暖的灯光打在崔岁欢身上,但是这暖融融的灯光被自己遮住了。
对于崔岁欢来说,自己是她的灾难。
正如崔岁欢所说,如果没有他,她的生活是完全不一样的。
裴无妄脸色越发的阴沉,心好像被谁攥着,发闷,他放开崔岁欢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
因为头扬起来了,崔岁欢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下来,水润的眼睛看着裴无妄。
她不明白裴无妄怎么突然生气了,她歪头看着裴无妄,“很疼吗?”
裴无妄摇摇头,“这才哪到哪,不疼的。”
“不疼?”崔岁欢有些惊讶,“可是那么多伤痕,还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会不疼呢……啊!你干什么?”
裴无妄又攥着崔岁欢的手放在那些血痕上,这一次裴无妄没有收着力,而是逼迫着崔岁欢却捏那些血痕。
本来已经结疤的血痕,再次慢慢流下血。
崔岁欢被吓得发抖,“放开,放开我,流血了……”
她看着因为自己的缘故,裴无妄再次受伤,比自己还要紧张,她不喜欢别人因为她流血。
裴无妄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崔岁欢,“小兔子,你看着我,看着我。”
崔岁欢几乎没有力气了,泪眼朦胧地看向他,恳求道:“放开我,求你。”
这简直比伤了她还可怕。
裴无妄勾了勾唇角,“傻兔子,你看我,我根本就不疼,没有事的。”
崔岁欢愣愣地看着她,慢慢冷静下来,她发现裴无妄似乎真的不怕疼。
又低头看了下那伤痕累累流着血的胳膊:“不……不疼吗?”
裴无妄点点头,“不疼,你不是很恨我吗?所以,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伤害我。”
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华丽浓醇,如鬼魅般,扣人心弦。
崔岁欢再次看向裴无妄,坚定地摇摇头,“只要是人,都会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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