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脏兮兮的,绿眸通透清亮,睫毛又长又白,宛如蝶翼翩翩欲飞……
微微一扇,潭面清波荡漾。
垃圾星天空常年笼罩云雾,似乎有难解心事,每隔几日就下雨。雨水腐蚀垃圾山,再明艳的颜色也难久存,随着辐射雨落入地底。
地底是什么?
垃圾。
蕴斯很久没见过如此富有生机的绿意,实在漂亮。
于是,他难得理一下面前小孩,而不是粗暴甩开:“你认识我?”
沈裕端量眼前人。
男人头发乱糟糟,戴墨镜,瞧不出年龄,裸露外面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瞧着不太好相处。
第一面,沈裕想留个好印象,礼貌询问:“大叔,请问收留无家可归的小beta吗?”
啥,啥玩意?
蕴斯面色一僵。
嘴巴清晰吐出二字:“不收。”
困惑间,他忍不住回头瞅一眼玻璃里倒映的男人。
胡子拉碴,墨镜,背心花衬衫,一瞧就明白邋遢难缠。小孩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居然想到他这儿骗吃骗喝,他面相看着是收养小孩的好心人吗?
小孩仰头,眼睫扇一扇。
“大叔,我很乖的。”
清风拂面,一缕卷翘呆毛晃一晃,白白的……
蕴斯好整以暇叼着烟,斜靠着门,墨镜后一双眼睛不动声色打量男孩。
垃圾星不缺小beta,特别是惨的。
他刚到垃圾星的时候,东区前首领不识好歹前来讨打,被打服才避开。当时,一些较弱的拾荒者见他厉害寻求庇佑。
最初相安无事,但蕴斯很快明白何谓人心不足,那些人打着他的名号欺压更弱者。
垃圾星不需良善。
他抽身离开,而拾荒者失去庇佑回归从前的生活,几度敲门,美貌女人,相熟老人,残缺可怜的小孩……
他不可能心软。
瞥一眼天色,已到工作时间,场面依旧僵持。
蕴斯弯腰,撞上期待的绿眸,他恶趣味吸一口烟,直接朝小孩脸蛋呼出。见他轻咳,眼里露出一丝不解时勾勾嘴角。
两根修长手指轻轻夹着衬衫后领,朝空中一扔。
“拜拜了。”
“biu——”
一下,脏兮兮的小beta在高空划过一道完美圆弧,呆毛翘啊翘。
动静有点大,周围人看几眼。
不远处垃圾山拾荒者瞧见,不禁拍拍旁边汉子:“老三,你又派小孩骚扰那怪胎了?”
被叫老三的人淬一口唾沫,脖子刀疤格外晃眼:“啧,哪有时间,估计有人想学我们吧。”
啰嗦一两句,他动作微顿。
“那小孩好看不?”
“太远了,看不清啥样。”
拾荒者挠挠头,那老三自言自语:“算了,应该不咋地,长得好看的肯定送黑蛇那儿换疪佑了……”
“继续捡吧,东西不够红街一晚。”
他们闷头捡着垃圾。
小beta“当”一声从顶端掉到山底,落地那一刻,沈裕是懵的。
他双手抱头,原想会摔得很惨,可并不疼。
力道刚好。
瞧瞧山顶的小屋,沈裕有点无奈,又有点牙疼喊道:“那我明天再问。”
模糊的稚嫩嗓音响起。
屋里蕴斯不由挑眉,叼着烟径直回工作台。
“明天?明天照样不同意。”
“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上门求收养,也不想别人容不容易?自食其力才是根本。”
养一个小孩。
衣食住行、节假日礼物、上学......那是一笔多大的费用,养大有啥用?
“可爱归可爱,不养!”
此时,隔着长长台阶的沈裕撑着下巴沉思,回神时周围光线变得昏暗。
眺望天际,乌云聚拢。
他撑着地面起身,拍拍衣服的灰尘,接着不急不忙寻找避护所。
“徐徐图之。”
东区不像西区,西区人烟稀少,拾荒者通常单独行动。而东区拾荒者往往聚集成一个一个小集体,用以应对随时出现的杀人抢掠。
半小时,雨声淅淅沥沥。
外面拾荒者渐少,沈裕找到一个暂时躲雨的地方。
位置比较隐蔽,像是一个废弃样板房。上面恰好有布挡着。他探索间不知碰到哪儿,三管半灰半透明的液体忽然从角落滚出。
“营养液?”
隔着两百米,一高一矮两少年顶着木板朝庇护所赶来。
“回收站的老痕越来越黑心,明明那治疗仪只有点小毛病,他偏要扣一半钱,说什么爱换不换,巨虎帮的人看看呢我能不换?”
“今天只换到三支劣质营养液,何时才能攒到离开垃圾星的船票啊?”
另一人应着,温和而无奈。
“明天走远一点换吧。”
垃圾星的船票堪称天价,攒钱离开,不如指望老天开眼,像几个月前那无心捡到孩子的拾荒者一样被军队接走。
话落,前者动作一顿。
“停,有痕迹。”
他们面色一变,提高警惕,蹑手蹑脚前进。
“嘘。”
而躲雨处,沈裕研究着几管药剂。据系统检测,里面杂质跟辐射超标,摄入过多损害寿命跟健康。
江家是大家族,有宁羽看顾原主食用的都是自然食物,只在广告上看过营养液。
记忆里,中央星营养液一般几十星币一支,服用一支能一天不吃饭。只是广告里的营养液是全透明的,各种颜色跟口味都有,而面前的含灰色……
灰色,杂质?
思索间,小手已捉住白色胶质栓子,轻轻一扭——
霎时间,耳畔炸开一道声音。
“啊!放下营养液!”
沈裕扭头,外面不知何时出现两位干瘦少年,此时眼里冒火看着他。
“小偷!”
沈裕:呃……误会了。
雨声依旧,落到金属上发出声音,水花四溅。
庇护所气氛不错。
解释一番,两人总算相信他没恶意,当然,应该是及时放下营养液的作用。
“我叫格雷,他叫库图,你呢,叫什么,从哪里来的?”
“江余,来自西区。”
“西区?”
两少年对视一眼,格雷是个红头发的男生,性格冲动,而库图则更理智。
听到西区,库图捏着下巴思考:“路上阿尔提到今天有西区的人到东区,你难道迷路了?”
小孩子迷路正常。
“不熟。”
沈裕言简意赅,窥一眼便知他们想赶走自己。
聊着聊着,格雷忽然问:“对了,你们交钱了吗?”
“交钱?”
格雷停顿一下:“黑蛇帮派人守着东区各入口,到东区的人都要上交一半财产给黑蛇帮。”
“没交。”
“没交,那你们从哪里进东区的?”格雷有些不相信。
沈裕脑海浮现一座屋子。
“一块块砖头堆成的山,上面有一座房子,里面住着一个戴墨镜的人。”
两少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喊出两个字——
“蕴斯!”
蕴斯是他的名字?
沈裕若有所思,微微一笑,跟新认识的小伙伴打听消息。两人提到蕴斯那是讳莫如深,但又忍不住八卦之心。
“离远点。”
“那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离开,半年左右回来,但没人敢动他家东西……”
“平时他最喜欢用干净的水浇地。问他干什么,他说地里埋着星币,每天浇点水,以后长出一堆星币!”
“精神有问题。”
八卦声一直持续很久,而雨声一夜未停。
奇特的垃圾山顶,蕴斯打开冰箱。
冰箱里东西不多,上层是一瓶瓶烈酒。而下层——
白雾缭绕,等雾散去能看见冰里藏着一排试剂管,深红色药剂,那红浓郁到极致,碎光点点。
此时,仅剩最后一支。
“舒缓剂不够,下月得出去狩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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