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刺史郭崇彦自福建回浙江后,很快因功升任司农寺卿,回杭州任职。
华亭民变,百姓杀死低价买田的地主、冲击县衙,但很快被当地卫军所驱散。
宰相程昭悦提议由司农前去秀州,调查此次民变缘由,了解二作稻的推广始末。
于是,钱弘佐加郭崇彦御史中丞衔、判浙西营田使,前去华亭调查。
司农寺乃是中枢九寺之一,郭崇彦出西府,自然中枢的官员都要相送。程昭悦意味深长地对郭崇彦道:“大司农一路小心。”
郭崇彦对程昭悦拱拱手道:“多谢程相公相送。”说罢又向众人行礼,完毕后登上了前往华亭的快船。
郭崇彦到了华亭,闹事的已经抓的抓,死的死。事情都因二作稻而起,农民们因为种二作稻遭了灾,又无粮食交纳秋粮,地主富商们趁机低价收购田产,给本就汹汹的民情火上浇油,这才酿成了民变,好在江浙农民多懦弱,没有发展成更大的动乱。
郭崇彦抓了十几个带头闹事的农民、五个抄底收田的地主以及“横征暴敛”的华亭县令冯处信,一起押送杭州。
郭崇彦十分心急,命快船连夜赶路行舟,仅两日就抵达了杭州大运河边。
“臣不辱使命,已将华亭案情查明,请殿下阅览。”说罢,将卷宗呈给钱弘佐。
钱弘佐翻了翻,说道:“不如你简明扼要的说一说吧。”
郭崇彦便将他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钱弘佐点点头,赞道:“大司农果然神速。”
“殿下谬赞了。”郭崇彦谦恭道。
“朝中许多人都上奏章要停掉二作稻,你以为如何?”钱弘佐问道。
郭崇彦知道钱弘佐给他这个司农寺卿又加了浙西屯田使职务,必然不会止于平乱或查案。好在他也是深入了地方,细细地体察了一番,便颇有自信地回道:“臣以为万万不可,那些说要停的人,都该杀。”
“哦?这又是为何?”钱弘佐很不解。
郭崇彦有备而来,侃侃而谈:“如今早稻减产,正要靠抢种晚稻来弥补收成。如果现在中止,那岂不是农民今年所获就更少了。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恐怕就要饿死人。不得酿起更大的乱子来?”
钱弘佐赞许地连连点头:“果然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孤在深宫,不知地方实情,还得你这样的干臣才能办成事。”
郭崇彦建议,今年秀州的粮税减半交纳,已交的退回一半,种二作稻还未交的,则可以推迟到晚稻收割后再补交。另外来年推广二作稻,则要更缓和一些。丁口不足的农户就不再强推二作,“任其自便”。
钱弘佐很高兴,“授你为浙西屯田使,都堂们还很有意见,是孤执意如此,如今看来,你做得很好。”
浙西屯田使一般是镇海军节度使兼任的,一般只授予官员副使之职。不过钱弘佐本就对节度使这个官职不感冒,自然一切从便行事。
郭崇彦受宠若惊,连忙伏地谢恩。
“你去吧,就驻在秀州,明年秀州二作稻能不能大面积推广,就看你的了。”
虽然遇到点小挫折,但钱弘佐依然很高兴。
“事物发展的道路是曲折的,但总是在曲折中前进的嘛。”钱弘佐喃喃道。
于是将华亭民变结案,县令冯处信贬为漳浦县丞,闹事犯下人命的斩立决、其余带头闹事的农户充军福建、五家抄底收田的地主罚没家产充公。
……
天气转凉了,到了晚上,还刮起了西风,钱弘佐推开了窗,用鼻子用力的吸着气,感受着冷空气的凉冽。
“殿下,霜降了,当心着凉。”章德安道。
“哦?原来今日是霜降了。”钱弘佐叹道,“过得真快啊。”
这时,仰氏悄悄地进来,给钱弘佐披上一件大氅。
钱弘佐一愣,回头一看,“玉儿?怎么是你?”仰氏大名仰向薇,小字玉华,闺名玉儿,钱弘佐听仰仁诠这么叫过她,婚后,便也以玉儿相称。
“你有身孕,怎么可以吹着冷风。”钱弘佐急忙将窗给关上,章德安连忙上来一起帮忙。
“不妨事的,我出身将门,这点凉风算得了什么?”仰向薇笑嘻嘻道。
“你是习过武的,可我儿还没学过呢。”钱弘佐抚着仰向薇的肚子道。
近几个月,仰氏、赵氏、顾氏已接连有了身孕,让钱弘佐颇为欣喜,他此前一直好奇他爹钱元瓘、他爷爷钱镠怎么那么能生,现在终于发现秘诀了,其实就是靠多娶老婆。
钱弘佐便陪着仰氏在花厅里边走边说话。
章德安走开了一会,不一会儿又悄悄地回来跟着。仰氏回头看了看,笑道:“他一定有事要禀报,我便先回去了。”
钱弘佐笑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仰向薇莞尔一笑,微微一福,告退离去。
“殿下,秀州知州陈志友紧急求见,见还是不见?”章德安果然有事禀报。
钱弘佐疑道:“又是秀州?莫非又有事发生?”
便将陈志友召进来,此时宫门已落锁,守门的武将用吊篮将陈志友吊进了内宫。
陈志友见了钱弘佐:“臣万死,连夜觐见,只因心中所忧,不吐不快。二作稻明年续推,非引起大乱不可。”
钱弘佐也是十分奇怪,21世纪时的记忆与他肉身的记忆混在了一起,这些年越发淡漠,可能就跟传说的一样,小孩子能记得前世的事情,但长大后就会逐渐遗忘。
他模糊的记得21世纪便种双季稻,而且收成一定是比只种一季稻要高得多,应该是个善政,怎么会至于引起大乱呢?
陈志友解释道:“霜降前,晚稻已陆续收割,臣派人细细问询过老农,以往一季稻亩产四五百斤,如今种了二作稻的,早稻二三百斤,晚稻三四百斤。按理确实是二作稻产量更高。”
钱弘佐奇道:“对啊,这不是很好嘛?我又没加收粮税,增产的都为农民所得,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陈志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细细讲来。
早稻在育秧时,由于还有倒春寒,秧苗很容易冻死一部分。收割时,又有黄梅,又泡烂一些谷子,最终所得不超过二百斤。晚稻则在孕穗抽穗、灌浆结实期容易遭遇“寒露风”,直接影响产量。加起来,两季的收获其实只有六百斤左右。
双季稻付出的劳动力及各项投入要双倍,尤其是肥料,原本农户只有一季的肥料,现在根本不足以种两季的稻,肥料不足,产量也上不去。因此,产量根本实现不了双倍。如果遇到灾年,收获甚至不如一季稻。加上“双抢”极为辛苦,让本就因陋就简的农户们更加不愿意尝试二作稻。
“况且二作稻的稻米不如一季稻软糯,农民卖粮,二作稻的米价仅一季稻的八成。”陈志友不知道从哪里还掏了一个木匣子出来,里面分成了两小格,各自盛了一份饭。
“殿下请尝一尝,左边的是二作稻的米,右边是一季稻的米。”
钱弘佐一尝二作稻的米,吃惊道:“这米我在福建吃过,难怪将士们都说福建的米不如我们两浙,原来竟是二作稻。”
陈志友躬身道:“殿下英明,是以农户一年两季辛劳,最终所得与一季相差无几,是以二作稻非但不是善政,反而是恶政。”
见钱弘佐犹豫,陈志友伏地道:“臣连夜冒死觐见,是要禀报殿下,朝中有人蛊惑大王,一意推行二作稻,非有公心,而为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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