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回到承德殿,就坐在茶桌边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甚是不悦。
楚韫瑾梳洗打扮后,掀开帘子,从内室走出来,就看见祁钰眉头紧锁,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祁钰在她面前鲜少会展露这样的情绪,她的心中难免会有些心疼。
于是她走到茶桌边,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祁钰的手中,柔声哄道,“我的太子哥哥是有何烦心事吗?”
太子哥哥,祁钰一听,全身好似被闪电击中,腾地一下起身。
将茶杯随意搁置在桌面之上,茶杯晃悠了几下,才立稳。
上前两步,来至楚韫瑾的面前,伸出双臂将楚韫瑾的腰身环抱住。
一个腾空抱起,楚韫瑾的双脚瞬间离地。
她也不觉着害怕,抬起眸子,深情地望着他的眼睛。
“想听媳妇儿再喊一次‘太子哥哥’。”祁钰眸中温柔,乐得嘴角一直向上扬起。
楚韫瑾眉角含着淡淡地笑意道,“那太子哥哥可以将瑾儿放下了吗?”
祁钰将楚韫瑾放回地面,俯身向前附在她的耳边,语气里盛满爱意地说道,“媳妇儿,我爱你。”
感受到祁钰强烈而炽热的浓浓爱意,楚韫瑾心头一热,似有一股暖流席卷着全身。
眸中的亮光渐渐加深,似星河欲转千帆舞。
楚韫瑾拉着祁钰重新落座在茶桌边,握着他的手问道,“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为何不开心吗?”
祁钰便把方才在朝堂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同楚韫瑾叙述了一番。
楚韫瑾听完,脸色沉了沉,她极少会过问朝堂之事。
听着祁钰毫不避讳的坦诚相告,楚韫瑾的内心泛起一阵阵的感动。
可终归她是他国公主,平时可以给他一些建议,却不能大肆编排朝中众臣,只好安慰道,“阿钰,不要同他们置气,生气会长出许多皱纹的。”
祁钰伸手刮了刮楚韫瑾的鼻尖,宠溺一笑道,“不生气也会长出皱纹的。”
这时,寝殿的门被叩响,秦嬷嬷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太子妃,早膳已备好,请移步崇德殿。”
祁钰站起身,故作生气地问道,“怎还未用早膳?”
楚韫瑾也跟着站起身,双手抱住祁钰的胳膊说道,“想等阿钰下朝再一起用。”
祁钰捏了下楚韫瑾的脸颊道,“今后,饿了就自己先去用,有时下朝没有那么早。”
楚韫瑾不服气地回道,“知道了,知道了,跟个老妈子似的。”
夫妻俩相携着前往崇德殿用早膳,也是两人回来后的第一次早膳,至于为何是第一次,楚韫瑾并不想去回忆。
早膳过后,两人去了凤梧宫看望孩子们。前日,慕楠星离宫时,武平侯夫人就跟着他一起回了武平侯府。
此时,胡太医在偏殿为楚沫推拿。
祁珩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祁晔和祁雯华还是闹腾得厉害,嬷嬷赶紧把他们两个带下去。
今日,他们还要去京郊大营慰问,与南祁皇后闲聊片刻后,便带着祁珩和照顾他的春燕嬷嬷一同去了京郊大营。
青山驾驶祁钰和楚韫瑾坐的马车,后方还跟着祁珩和春燕嬷嬷乘坐的马车,而驾驶马车的是青河,青云坐在他身侧的马夫座上。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青云已经不配再拥有驾驶马车的资格了,这倒也落个轻松。
这是祁珩第一次出宫,或许他并不懂何为出宫。
一路上,他都没有表现得特别开心的样子,对一切都是淡淡的。
马车行了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才到达京郊大营。
祁珩毕竟还是个周岁大的孩子,刚出宫门没有多久,便睡着了。
他们到达京郊大营时,已接近午时末。
大部分将士们都在休息,只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将士在轮岗巡视。
下了马车,祁珩就睡醒了,到了陌生的地方,他的眸光不再是淡然,两只眼珠子不停转动着。
听到门营将士的通报,武平侯与褚羽墨赶来迎接。
武平侯前些时日听褚羽墨说楚韫瑾在与北陵交战时,受了重伤,将养了好些时日才好。
待他们来到门营处,武平侯与褚羽墨忙躬身行礼道,“末将,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小皇孙殿下。”
祁钰淡淡地来了句,“不用多礼。”
武平侯缓缓地直起身,就盯着楚韫瑾上下打量。
楚韫瑾回望着武平侯的目光,心里也是难受得紧,一年多没有见到的爹爹就在眼前,她福了福身道,“女儿见过爹爹。”
抬眸的瞬间,眼眶里早已噙满了泪水。
武平侯忙走到楚韫瑾的跟前,将她扶起,抚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满是心疼地道,“瑾儿,莫要流泪,回来便好。”
父女俩嘘寒问暖了一番,才舍得进入京郊大营。
武平侯领着楚韫瑾在前头带路,祁钰单手抱着祁珩,青云他们三人和春燕嬷嬷赶忙抬步跟上。
武平侯吩咐伙房备了一桌午膳,还备一碗清淡的面条给祁珩。
用过午膳的武平侯,接过祁钰怀中的祁珩,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春燕嬷嬷一口一口地喂着,祁珩甚是乖巧伶俐,吃起饭来也甚是让人省心省力。
午膳过后,在武平侯和褚羽墨的陪同下,他们开始了慰问工作。
从北陵先撤回的二十万大军,对楚韫瑾并不陌生。
有好一些楚韫瑾还能喊出名字,甚至相熟。
路过时,还能唠上几句。
武平侯这几日已经拟好的一份提任的名单,要送往兵部,都是些在北陵之战中立过军功的将士。
褚羽墨也将受伤、战亡的将士名单呈给兵部,还有一份需要受奖的将士名单,就待户部发放慰问金和奖金了。
他们准备在京郊大营滞留一夜,翌日再回皇宫。
西楚。
楚韫瑜和盛姝娢在五月二十六的亥时一刻才到达盛京,楚韫曦骑着马在前头引路。
此时,盛京已经宵禁,路上的行人虽寥寥无几,却灯火通明。
盛姝娢感觉这坐马车比骑马还累,靠在楚韫瑜的肩头昏昏欲睡着,迷迷糊糊地嘴里还不忘问着,“阿瑜,到了吗?”
楚韫瑜知道她身子乏累,入西楚后便一直想下去骑马,他都没有同意。
他们还未成婚,这样跟着她回西楚已有不妥,再让她一直暴露在人前,会毁了她的清誉。
楚韫瑜伸手拨开她的额前的几缕碎发,安抚道,“姝儿夜深了,你先睡下。”
盛姝娢未再言语,直接将头枕在楚韫瑜的大腿上,双腿卷曲着抬上坐垫,很快便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正宫门口。
宫门在酉时一刻就落了钥,冷毅跳下马车,拍响了宫门。
宫门口的侍卫稍稍打开一个门缝,便看到了冷毅,马上要行礼。
冷毅忙制止他,随即往后指了指。
侍卫放眼望去,就看到身骑高头大马的八皇子楚韫曦,还有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侍卫见状后,立马同另外一位侍卫将两扇厚重的宫门打开,此时能走正宫门的,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他们进入皇宫后,楚韫曦就跟楚韫瑜告退,回了自己的晨曦宫。
冷毅则是驾着马车,前往甘泉宫。
甘泉宫是楚韫瑜继位后才搬过来居住的,实际上,他平时比较常在御书房的偏殿休息。
可毕竟是皇帝的寝宫,宫内依旧是灯火闪耀,如同白昼。
马车一路通过甘泉宫宫门,无人敢阻。
甘泉宫的宫人听到动静,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双膝跪地,俯身趴于地面,头都不敢抬起,因为他们知道皇上回来了。
马车行至主殿的门口,楚韫瑜抱着盛姝娢就漫下了马车。
一声不合时宜的“恭迎陛下回宫”的声音,将盛姝娢吵醒。
盛姝娢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靠在楚韫瑜的怀中,余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
楚韫瑜脸色阴沉,显然是因为他们将盛姝娢吵醒,恼怒不已。
正在要大声呵斥,盛姝娢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撅着小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发火。
收到盛姝娢眼神之中传来的信号,楚韫瑜只好就此作罢,抱着人儿大步地往自己寝殿走去。
翌日。
宫人进来要伺候盛姝娢洗漱,盛姝娢却还在酣睡。
内室里均匀的呼吸声,让殿内的众人实在是不敢靠近。
西楚太后娘娘也不知从何得知一名女子歇在了甘泉宫,就派身旁的得力嬷嬷王嬷嬷过来请去叙话。
其实,盛姝娢在听到开门声就醒了,只是在装睡,想看看她们想作甚。
等了许久,又不见她们有所动静,便坐起身喊道,“来人。”
昨晚,就在寝殿里伺候的明惠姑姑上前几步,手里捧着一套新的襦裙,躬身立于帘外说道,“殿下,奴婢在。”
明惠姑姑其实是长春宫魏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昨个连夜被楚韫瑜叫来伺候盛姝娢的。
盛姝娢吩咐道,“明惠姑姑你一人进来,帮本公主更衣。”
得了命令的明惠姑姑应了一声“是”,就掀开帘子进入内室。
盛姝娢这才从床榻上下来,明惠姑姑便把刚准备好的襦裙套在了她的身上,湖蓝色的长裙似湖水般荡漾着微光,腰间轻裹着同色系的细纱,勾勒出她纤细曼妙的腰身,如同微风拂柳般柔软。
明惠姑姑吩咐宫女端来一盆清水,水中还有一些桂花的花瓣,盛姝娢洗漱完都感觉自己的脸上散发着桂花的香气。
而后,又拿出了从长春宫带来的妆奁,毕竟此处是皇帝的寝宫,楚韫瑜从未宠幸过哪位女子,就未添置梳妆镜台。
不过,楚韫瑜今早离开时,已经让明惠姑姑去准备了。
明惠姑姑给她绾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百合髻,头插一只金黄色的凤钗,钗上还有镶嵌着一颗白而透亮的珍珠,倒是为这只金钗增添了几分灵气。
“殿下,是否传膳?”明惠姑姑边帮盛姝娢戴着耳坠边问道。
盛姝娢心想着同楚韫瑜一起用膳便问道,“陛下,下朝了吗?”
在寝殿门口的王嬷嬷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便闯入寝殿,对着盛姝娢毫不客气地说道,“太后娘娘请姑娘前去叙话。”
“太后娘娘?”盛姝娢满脸疑惑地看向明惠姑姑。
明惠姑姑忙俯身回道,“是长秋宫的太后娘娘。”
长秋宫的太后娘娘就是原先的皇后,不是阿瑜的生母,“太后娘娘寻我何事?”
王嬷嬷理直气壮道,“太后娘娘听闻昨夜姑娘宿在了甘泉宫,陛下还未立后,这后宫之事暂且还是由太后娘娘主理,特命老奴来请姑娘前去问话。”
盛姝娢一听,满是嫌弃地开口道,“不去。”
明显这甘泉宫里有西楚太后的人,否则她昨夜才到,今日便有长秋宫的人找上门。
简单的两个字,王嬷嬷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盛姝娢。
那可是太后娘娘,谁不得敬她三分,这姑娘怕是疯了。
王嬷嬷冲上前去,伸手要去教训盛姝娢。
盛姝娢手中已经运起了内力,准备在王嬷嬷快碰触到她的时候,就一掌拍过去。
明惠姑姑没有注意到盛姝娢的动作,她只知道这巴掌打下去,这和亲怕是不成了,还会伤了两国的和气。
她忙向右跨了几步,挡在盛姝娢的身前。
只听见“啪”的一声,王嬷嬷一巴掌重重甩在明惠姑姑的右脸上。
盛姝娢眸中一片猩红,挥出一掌朝着王嬷嬷打去,直接把王嬷嬷打出殿外,随即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王嬷嬷吐出一口鲜血,被带来的两个长秋宫的宫女扶着离开了甘泉宫。
盛姝娢俯下身,看着明惠姑姑的脸颊,清晰可见的一个巴掌印,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要她硬生生咽下这个屈辱,也绝无可能。
如果她拿着剑直接杀去长秋宫,吓一吓那个老太婆,她的气是解了,可是她的阿瑜就会难做了。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甘泉宫的一个小公公送来药膏。
盛姝娢拿过小公公手里的药膏,拉着明惠姑姑坐到了茶桌边,打开药膏,就要涂到她的脸上。
明惠姑姑有些受宠若惊,忙说道,“殿下,还是奴婢自己来吧!”
盛姝娢淡淡地说了句,“无碍,本公主以前也经常受伤,上个药多简单的事。”
其实,明惠姑姑昨夜伺候她沐浴就看到她身上的一些伤疤,自从西楚要与东盛和亲,明惠姑姑就听说了她的一些事情。
如今,瞧她这么淡然地说出来,明惠姑姑感到鼻头一酸,眼中略感酸涩。
盛姝娢虽擦着药,但还是在想着怎么出了这口气,突然眼前一亮,对着明惠姑姑问道,“太上皇的寝宫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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