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堡一行人,在日头未落之前,进得城来。进城之后,他们便都下马,只牵马缓行。
知行客栈,清风镇最大的客栈。
这个季节的客人并不算很多,易儒命掌柜遣散了其他闲人,赔偿了银两让他们另找别处投宿,包下了整间客栈。
吩咐好下属该打点的事宜,整理好行装,唐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和易儒、吴樽下楼来喝口水酒。
发现汪晓葵还在客栈,唐翎不禁皱了皱眉,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
汪晓葵刚要回答,却被易儒抢去了话。易儒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开口道:“是我叫她留下的。”
“你真要娶她?我以为你说说而已。”唐翎却不坐,反而走到汪晓葵的身边。吴樽见唐翎未落坐,便也未动,只站在楼梯口守着。
“考虑中。”
“你要娶她,你清楚她的来历么?你又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嫁你?”唐翎从鼻子里哼出声音来,手指汪晓葵,质问易儒。易儒要讨老婆讨小妾,这本是家事,他原不便去管,只是这女人出现得太过突然,尤其和那可怕的梦境太过相似,总之,汪晓葵的出现和靠近会让唐翎产生不祥的预感,他甚至是排斥汪晓葵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最好空气中都不要有这个女人的气味。
汪晓葵站在易儒身后,冲唐翎扮了个鬼脸,虽然唐翎的话是有几番道理,要不要嫁,的确要她的意思,但是现下,她很明白,易儒才是她的靠山。
唐翎被她的鬼脸气得火气很旺。
“当然。她名叫汪晓葵,青州人士,父母双亡,还在戴孝之中。”易儒轻笑一下,端起茶杯来,拿起杯盖来回碰擦过杯体,朝冒着热气的茶水吹一口热气,“刚刚在路上,我都问清楚了。”
“哦?那她是怎么到的清风镇?怎么会一个人在桑树林里?又怎么会真好摔在我的马前?”唐翎不甘,继续问。
“晓葵尚在守孝之中,却在当地恶霸强抢去做小,她是因为逃婚才来到清风镇。至于怎么会在树上……”易儒放下茶杯,笑得好生欢乐,“那是被野狗追的,后来野狗走了,她却困在树上下不来。而跌落在我们马前,是因为树枝刚巧断了,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
唐翎的脸由白转红,由红再转青,如玉的面上,纠了好几个结。
“既是青州人士,那父亲姓氏名谁,母亲姓名来历又是什么?家中还有什么其他人?易儒你不要再答,汪晓葵是吧?你自己说。”
汪晓葵吸了吸鼻子,看来这讨人厌的二少爷还是不打算放过他。这问题易儒没有问过她,她要好生想想。
竟然是父母双亡,那她不能说自己父亲的名字,俗话说得好,好的不灵坏的灵啊。她可不想诅咒自己的老爸。眼珠这么一转,清了清嗓子。
“我父亲是张国荣,母亲是梅艳芳,两人均是靠卖艺为身,我自幼随着他们四处漂泊,随遇而安。家中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唐翎的面上忽而露出一抹喜色,逼近汪晓葵。
“你姓汪,你父亲何以姓张?”
汪晓葵心下一惊,暗叫不妙,自己竟然忘了这茬,可是这慌还得掰下去,看看易儒,又看看吴樽,答案有了!偶像!我对不住你,先借你名字一用,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买你一百张专辑算是赔罪!
“张国荣那是艺名,你知道在外讨生活,那都得有过响当当的名号,我爹爹本名姓汪,名叫汪东城。请问二少爷,还有什么问题吗?”
唐翎见此路不通,看看汪晓葵,眉间透漏出忧色:“你真要嫁给易儒,他已经有三房妻妾。你还要嫁?”
喂喂喂,唐少爷,你这是在拆台了。易儒把茶杯碰得磕磕响。
汪晓葵被问得愣住,这问题真不好回答。万一一个说不定羊入了虎口,逃不出来怎么办?可是如果现在就拒绝,她就没机会接近易儒,也没机会进入唐家堡了。
“考虑,考虑中。”学易儒的缓兵之计,没错。
唐翎不退,反而逼近。这是一直缠绕在他心中的疑虑,其实问出来自己也觉得相当莫名。
“你是第一次从上面掉下来么?”
“呃?”这一次,被这“神来之问”悚住的不止汪晓葵,易儒喝茶的动作僵住,一直冷漠在一旁的吴樽,悄悄竖直了耳朵。
“好像,好像只有这么一次吧。”汪晓葵不甚肯定地回答。这么倒霉的事情,如果有第二次,她照理不会忘记。
易儒回过神来,放下茶杯,一双丹凤眼眯起,那眼神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看得唐翎一身发冷。
“唐少,这不像你哦。人前的唐少爷向来是待人谦和,温言如玉,可是今日,竟然对一名落难的陌生女子咄咄相逼,这是为何?我看不懂了。”
易儒的一席话,正戳中唐翎的弱处。心思被人看透的他,急急退到汪晓葵半米之外,低垂着眼脸,面上微微泛起一片红潮。
此时,正有下人来报。
“二少爷,清风镇县令大人差人送来红帖,说是得知少爷远道而来,今夜要在他的府上设下宴席款待少爷。”
唐翎闻言,与易儒交换一下眼色。易儒不觉失笑。
两人心知肚明,这种宴席往往“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途经多地,凡事膝下有闺中待嫁的女儿的大小官员,必定要将唐家少爷请到府上作客。用意相当明显。
唐家虽不怕这小小的官吏,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商人向来都是希望买卖顺当,不愿多节外生枝,所以,只要有官吏邀请,唐翎一般都会应允。
“我知道了。你照惯例打发了他们便是。”
退开下人,唐翎有些头大地望向易儒,投去求助的目光。这堂堂唐家堡的二少爷,虽生得一副风流桃花之面,却是最不擅应付女子了。这个时候,就需要易儒为他出头,易儒对付女子,向来很有一套。
易儒挥挥袖,转开身去,面露遗憾:“唉,今夜我已与樽约好要去喝酒,帮不了你。”
“莫非这是鸿门宴?”
汪晓葵看了唐翎愁苦的脸面,倒是对这宴会来了兴趣。
易儒听了,却很是疑惑:“鸿门宴?这是何宴?”
汪晓葵把下巴抬到天上。
“不是吧,连这个也不知道?比我都没有文化哦,还军师咧。”
易儒尴尬一笑:“在下实在不知,求姑娘赐教。”
汪晓葵得意地甩了甩长辫子,往易儒身边坐下。
“听好了,这鸿门宴是指……”这细想之下,还真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实际上关于鸿门宴的典故她也不甚了了,转而一想,她这可是架空的穿越,说不定人家历史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刘邦项羽之类的,万一说漏了,还是个麻烦,于是支支吾吾道,“就是指——不怀好意的宴会了。明白了没?”
易儒学生般地点头。
“受教。的确是别有他意的宴会,却不见得是不怀好意,反而是好事一桩哦。”
“好事,什么好事?”看着易儒的眼神暗示的方向,汪晓葵的兴致被挑起。
唐翎的脸又臭了三分。
易儒却突地灵光一闪,提议道:“唐少,我忽然想到,也许今夜,你大可找晓葵帮忙。”
“我?!”
“她?!”
唐翎与汪晓葵两人的声音同奏。
“嗯。记住,一个‘挡’字诀。”易儒将汪晓葵拉到身边,传授心得,“这种事,女人出面,更好。”
唐翎竟然默认,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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