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起接了紧急撤离的军令,随即立马起身离开,王龙则是继续大口吃喝起来,只有悍将的剽悍,毫无名将的风度。
吃喝到兴起,甚至还想要拉着一众侍女陪酒,要不是看到罗戴恩那阴鸷的脸孔,王龙非得办个正事才行。
吃饱喝足了,王龙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似乎浑身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小龙,吃饱了?”
“吃饱了。这菜品,还是一如既往的王爷口味。
罗爷,那王府里的厨子,也应该早早的往汝州转运才是。
就算舍不得,至少也应该运走一半。”
王龙拿着银簪剔着牙,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时不时打个饱嗝,洒脱恣意非常。
“小龙,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你不是说,明匪的骑兵正在咱洛阳城附近逞凶吗?
若是让明匪的探子知道咱们在提前转移财物,必然会认定我们未战先怯。
到时候,明匪大兵冲杀过来,咱们的家当,可就运不走咯。”
虽然十分不屑于王龙的贪吃性子,但这饭桶,好歹也是一员难得的骑兵悍将,少了他,曹营的骑兵战力至少减少一半。
狗脑子缺根弦就缺根弦吧,有了他罗戴恩在一旁辅助,这狗脑子也能灵活的运转起来。
“可是,罗爷,那明匪的重骑极其难啃。
也不知道他们穿戴的是什么甲胄,一般的刀剑根本难以杀伤,只能用钝器强势破甲。
说句不好听的,咱们的人马损失了好几百,但是明匪的重骑,很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死。”
被陈大旺所统领的重骑给打怕了,王龙此时的讲述相当的保守,完全就是一副怯战的样子。
送死的事情,他王龙可不干。
“这还不好办?
让骑卒多带三眼铳,马上马下都能打。
只要将这帮明匪重骑逼迫到死角,一轮三眼铳下来,怎么招也会有些收获。
明匪重骑的铠甲,若是穿戴在咱们义军的身上,那还不是如虎添翼?
着甲吧,老头子我陪着你一起去。
以多打少,咱们还奈何不了一队长途奔袭而来的重骑吗?”
重骑防御优秀,但是却不耐长途奔袭,罗戴恩基于这样的特性,决定好好的伏杀数百官军的重骑。
有了这个教训,想来也能让官军的兵锋稍微收敛一些。
只要官军减缓攻势,罗戴恩的处境就会越是良好。
说完这话,罗戴恩完全不顾王龙的抗拒,直接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家仆拿来铠甲。
罗戴恩年老力衰,骑马尚可,但是却也穿不动大铠,只是穿了一件轻质胸甲,戴了一顶头盔。
佝偻着一副身体骑在马背上,行动起来却迅捷如风,一身的老骨头,可谓是相当健朗。
爷孙两人重点兵马,带队出了洛阳城。
现如今,已是深更半夜,天上的月亮灰蒙蒙的一片,要不是骑兵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说不定他们就得迷失在这夜色之中。
罗戴恩的脑子灵活,对于洛阳区域的地势地貌记得一清二楚,当先带着两千多骑兵,浩浩荡荡的向着三十里外一处特别适合伏击的区域赶去。
这种行为大有一种碰运气的举动,但他们的运气还确实不错,真就让他们在此处遇见了一支急功冒进的重骑小队。
……
“虎哥,咱们现在已经远远超出追击的范围。
明天肯定还有一场大战,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外号虎哥的百人哨长,正在被自己的亲信队长小虎劝说。
如今大胜,杀得流匪丢盔弃甲而逃,后半程,甚至连一个主动进攻的都没有见到,虎哥对于此种劝说,自然是不屑一顾。
不过,虎哥也不是那种盲目自大之人,对于当前的场中局势也有一定的认知。
随着追击的距离越来越远,重骑兵的追击范围也越来越分散,越是追到最后,能够碰见成建制的流匪骑兵,已经是微乎其微。
碰不上流匪的成建制军队,那么他们的队伍就算马力耗尽,也不会遇到任何的危险。
只是,战马脱力,终究是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虎哥此时的所思所想,是在尽兴的同时,怎样继续保持好马匹的战争潜力。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玩,没杀尽兴,那怎么能行?!
“如今流匪已然丧胆,咱们当前慢行蓄养马力,待得遇见流匪,一样可以大战一场。
如今,我们距离流匪的洛阳城,也不过数十里的距离。
在这片范围之内,一定会存在洛阳城的哨骑。
咱们只要将此人给抓回去,必定能够拷打出洛阳城的情报。
如此大功,可不是追击一些丧胆的鼠辈,能够比拟的。
我们继续在附近转一转,若是实在碰不到,直接返回就是了。
反正赵大人只规定了追击距离,又没有规定追击时长,咱们就算天亮了再回去,也不会有任何人多说些什么。”
十支百人重骑,一路追杀下来,大家各自的斩获其实都不多,被称呼为虎哥的哨长想要立功,那么就必须要要另辟蹊径。
现如今,大伙都已经突出追击,若是放弃这个抓舌头的好机会,那不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了吗?
眼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求功心切,亲信队长小虎也只能闭口不言。
如今,他们的马力确实在慢慢的恢复,就算遇上小股残敌,也依旧毫无威胁。
至于围猎一些斥候,更是手拿把掐,毫不费力。
一众人马继续浪战,慢悠悠的向着更远处的方向探索而去。
不多时,远处的一处小山坳中,突然冲出一队兵马,显得慌乱异常。
只见这帮人未曾打火把,全都黑灯瞎火的乱跑一气,看起来就像是一队慌乱的逃兵。
人数,也只是在三四十人的样子。
眼见这帮人要跑,名叫虎哥的哨长哪里还能容忍这种落入眼中的军功跑掉?
“给我冲!”
大吼一声,虎哥一马当先,开始疯狂的追击正在前面疯跑的溃兵。
可是,追出数百步的距离,虎哥明显的感觉到附近似乎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流匪的逃兵都应该比较熟悉洛阳一带的地势,怎么可能越跑越偏,竟然有种向着附近的山林逃跑的趋势?
流匪马队逃跑,应该是在平原区域发挥出轻骑的耐力优势,试图通过长途的奔跑来甩掉身后的重骑追兵。
可是,这帮流匪逃兵,却带着人往山窝窝里面钻。
复杂的地形会让马匹天然失速。
失去了速度优势,所有的马匹都在崎岖的路面之上浪费大量时间,很容易被后面的低速重骑给追上。
“停下!”
感觉这似乎就是一个陷阱,虎哥哨长大喝一声,命令身后的八十多骑慢慢停了下来。
四处的张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山峦虽然低矮,但已经显露出山区的基本特性。
这里应该是洛阳盆地四周的山脉,一群溃兵就算是慌不择路,也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到鸟不拉屎的山区之中。
“快撤!
我们中计了!”
虎哥大喝一声,快速的调转马头,催促着后方的骑兵快点离开这里。
只可惜,在逼仄的山路之上,马队想要掉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毫无意外的,很多的马匹在掉头的过程之中马失前蹄,要么将重甲士兵给摔下马来,要么直接将马腿给摔伤了。
此种现象看似稀松,其实极其严重。
重甲士兵,身上的五六十斤甲胄极其沉重,想要上马,最好是有一张马凳,又或者是有人帮着扶一把。
如今,有人坠马,等同于这些人在短时间内是很难上马的。
更何况,他们已经追杀了一夜,体力所剩也不太多,更加难以凭借自身的力量爬上战马。
听闻到混乱的队伍之中发出坠马的惊呼之声,虎哥的心跳莫名骤然加速,就好像已经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要降临了一般。
果然,就在这阵惊呼声发生之后,之前还在逃跑的溃兵,竟然慢悠悠的重新靠拢了过来。
这帮人不仅重新逼近过来,他们的手中,甚至还打着火把!
火把这种东西的出现,说明此处必然有流匪的伏兵。
“快!卸甲!
这里是敌军的埋伏地,坠马的将甲胄给脱了!
按照预演的方式,找个地方将甲胄给炸了!”
重骑被人给围困,死伤是常有的事情,为了防止铁浮屠被敌军缴获,赵平乱便规定了这样的销毁程序。
一些正在试图上马的士兵,听闻到这个命令,整个都紧张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开始将裙甲给扔掉,又将外部的防弹插板给取下。
胸甲的解开有点麻烦,紧急状态下,直接拔除腰间解首小刀,快速的将连接处的绳索给割断。
解除几十斤的主体铠甲,几名重骑感觉自己浑身都松快了不少。
快速的佩戴上防弹插板,这几人立时演变为一些轻甲骑兵。
销毁铠甲的方式也十分的粗暴,直接用马上携带的炸药即可。
随着几声剧烈的爆炸响起,数件钨钢重铠便化为碎片消散在山区的石头缝之间。
就算有人事后想要将一些尚未残毁的甲片给找回来,也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轰隆的爆炸声响彻山谷,使得此地的氛围显得愈发压抑。
战马打着响鼻,汗水头一次的如此粘稠滞涩,马上的新手骑兵也头一次的感到了慌乱和恐惧。
遇险中伏,九死一生。
他们,还能重新纵横在洛阳盆地的广袤平原之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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