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庙堂高处,何以言此腌臜之事?
圣人云:子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日若赵大人也深陷疑云之中,是否也希望其他人将你给一枪扎死?”
魏藻德不愧是辩才一流,就算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思维依旧清晰,一个方向走不通,立马便转换主题。
原本心中焦虑不安的周延儒听闻此言,心中又是一喜。
妙哉!妙哉!
以圣人言而驳小人言,由此及彼,以己推人,如此,看这赵平乱如何应对!
心中莫名豪气干云,周延儒对于自己这三万两请来的外援那是相当满意。
顾盼之间,对于赵平乱的威压逼视,近乎于猛虎扑食。
眼见小人得志如此,赵平乱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这才刚刚开始,便像是一副吃定了的样子,稍稍几句旁征博引的诡辩之才,冠以圣贤之名,难道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
“圣人云: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圣人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吾心光正,吾行磊落,何以陷于不忠不义之地?
圣人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君子立言立行,周正为公,如天日昭昭,众所共见,何以陷于小人口诛笔伐之中?”
论语这种东西,九年义务教育的基础课文,谁还没有背过?
想要引用圣人言论来做道德上的绑架,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以圣人言论包装自己,谁都是伟光正的真君子,又如何能够被你在道德上寻找到瑕疵?
赵平乱的此言,可谓是将魏藻德给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君子以德思人,小人以恶度人。
魏大人,,君子以德立身,如何陷于不义之地?
除非有小人攻讦,才会让以德立身的君子陷于不仁不义的善恶疑云之中。
魏大人,您是这样的小人吗?”
在一旁全程观摩赵平乱口才辩论,刑部尚书徐石麟可谓是欣慰异常。
原本觉得这处龙潭虎穴是异常危险,没想到赵平乱这条过江龙却依旧是游刃有余。
赵平乱虽然只有秀才功名,却与一位金科状元比拼对于圣人之言的理解,足见其文理功底其实也不差。
之所以弃文从武,怀揣的,必然是一颗为国请命的赤子之心。
越是在一旁观摩,徐石麟对于赵平乱的欣赏可谓是越盛。
身为进士出身的文官,听闻赵平乱对于圣人言论的旁征博引,一时技痒,便也开口嘲讽了魏藻德几句。
这魏藻德,不过就是一个专擅口舌之能的轻薄之徒罢了。
读了一肚子的圣人之言,却只是用于伶牙俐齿,完全不像赵平乱这般,以君子之器约束己身。
徐石麟倒是想要看看,面对君子之身,看这利齿小人如何能破,鄙夷之间,看向魏藻德的眼神,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轻视。
魏藻德,本来就是通过取悦崇祯才得的这阁臣之位,现在被赵平乱和徐石麟联合诱导,变成了一个攻讦君子的小人。
如此自毁形象的局面,魏藻德如何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圣人云:勿欺也,而犯之。
庙堂高论,以明君为先,以辨微为本,何以言他论之声为小人之言?
兼听为明,偏听为暗,两位,何以阻塞众位臣工之言?”
没有丝毫的办法,魏藻德只能以进为退,为自己保全了一个勇于进谏的忠臣形象。
如此一来,他攻讦赵平乱的举动,只是一次君子之间的彼此互正衣冠罢了。
此言一出,以周延儒为首的一帮奸臣,算是彻底败下阵来。
看着如此爱惜自己羽翼的魏藻德,一旁的周延儒恨得可谓是牙痒痒。
昨晚收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是个狗贪官了?
如今到了需要拼命的时候,却像是一个立牌坊的娼妓,真是无耻至极!
“建奴行刺成国公朱纯臣的惨案已经眉目清晰,还望圣上裁决。”
眼见周延儒彻底败下阵来,兵部尚书张国维也是也是高兴至极,他知道若是让周延儒继续喘息,很可能就要再次反扑。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与朱纯臣灭门案相关的疑点都已经被解决,借圣上之口终结此案,便会让周延儒等人再无回天之力。
眼见赵平乱这边的盟友都开始发力,以他被周延儒所笼络的重臣都知道大势已去,继续出来横插一杠,只会惹得自己一身骚。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那自然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
这一轮的党争已经结束了,败者退场,胜利者上前享受荣誉。
坐于金台之上的崇祯也是相当的欣慰,赵平乱不愧是朕的福将,现在建奴奸细据点已经被成功找出,想要顺藤摸瓜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日后要用到赵平乱这个能臣的机会多得是,自然是要好好的予以一番嘉奖,以示圣天子的隆恩眷顾。
“赵爱卿慧眼如炬,更是处置果决,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将京师之中的建奴暗桩给拔除一处。
当再接再厉,彻底清除京师建奴的据点,还百姓一片朗朗乾坤。
对于京师遇难勋贵、百姓的核查事宜,依旧交予赵平乱处理。
当尽快调节各方,安抚民心。”
崇祯帝此时相当的安心,直接将京师之中的剩余工作全部一股脑的压在了赵平乱的身上。
这种感觉,就好像整个大明失去了赵平乱,便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一样。
闹得沸沸扬扬的成国公灭门案终于暂时告一段落,赵平乱独揽京师大权,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两。
如此风头正劲的状态,迫使得连连败北的周延儒不得不暂时蛰伏起来。
赵平乱在京师之中包揽的事宜越来越多,也不像是能够短期之内离开的样子,以后有的是机会继续围攻。
当前最为重要的,还是要继续深度整合暗中联合的高官重臣。
若只是招拢了一帮墙头草,只会锦上添花,今日朝堂之窘境,必然会重复上演。
沽名钓誉之徒,可不止一个魏藻德!
……
从午门离开的国之重臣,犹如轻烟一般消散在各处的街角巷道之中,周延儒仰躺在软轿之中,脑海之中回忆的全都是今日朝堂之上的情景。
赵平乱身负整顿京营的艰巨任务,却依旧能够在京师之中游刃有余的处理各种事情。
行军打仗,整治军伍,朝堂争锋,好像就没有赵平乱的短板。
行事果决狠辣,为人霸道狂傲,出手便是杀人的手段。
如此全面的敌人,周延儒越是思虑,越是精心,近乎于有些不可自持之感。
越是心惊,越是恼怒于当初在如来客栈之中的轻慢,没有尽全力争取到赵平乱这个手段通天的将才。
又一想到夏雷竹这个叛徒,周延儒更是恨得牙痒痒。
怨气冲天,周延儒恨不能徒手拆了自己的软轿泄愤。
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已经抵达了自己的府邸。
直到返回自己的书房,周延儒身上的戾气再也压抑不住,直接开始疯狂的发泄,书房里面的各种东西被砸了个稀烂,惊得一众奴仆、婢女瑟瑟发抖。
“这个赵平乱,怎会如此厉害?!”
精疲力竭之后,周延儒颓然的坐在太师椅上,眼睛瞪着屋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老爷,定国公求见。”
正在气头上,一个仆人战战兢兢的趴在门缝里面提醒了一句。
这话虽轻言轻语,但依旧惊到了周延儒,刚想要拿起手中的茶壶猛地摔过去,抡到一半的手臂瞬间又停了下来。
定国公徐允祯!
朱纯臣和徐允祯可谓是一丘之貉,两人共穿一条裤子,一同趴在京营上吸血的志同道合之辈。
如此亲密的关系,也在周延儒的联络之列,可在今日朝堂之上,这老匹夫可是一言未发。
瑟缩不敢言,这个时候却突然来访,可就太过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大明以文制武,文武官员私下互通有无可是大忌。
现在,一个勋贵之首去公然拜访一位文官之首,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必然会让着徐允祯吃不了兜着走。
稍微揣度一番,这是一种主动交出自己把柄的取信举动。
这更是说明,此时的徐允祯,已经到了一种狗急跳墙的境地。
之前在处理朱纯臣灭门案的时候不动声色,灭门案都已经落入尾声了,这老小子才惶急不堪的跑过来。
确实有趣。
“让他在会客厅等着。”
周延儒尽可能平心静气的吩咐一句,随即便开始收拾心情,并设想着待会到底应该怎么去套路这个狗急跳墙的定国公。
朱纯臣的死,肯定在这徐允祯的心中留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一位国公的死,就这么草率的收场了,并未惊起任何波澜,皇帝无能为力,京营兵权更是因此落入一个外臣手中。
同为国公之列,也可能身处于建奴的暗杀名单之中,徐允祯这老匹夫那天也被灭门了,哭都没地方哭。
这个世界什么都是假的,唯独自己的小命是真的。
这个徐允祯,他不狗急跳墙,谁狗急跳墙啊?
除了自身的小命以外,周延儒觉得,因为朱纯臣的死而旁落出来的京营兵权,也应该是一枚重要的政治筹码。
今日朝堂之上,这徐允祯之所以一言不发,应该就是想要在朱纯臣的死上避嫌。
有欲望就好,就怕你无欲则刚。
两炷香的时间过后,收拾完备的周延儒带着淡淡微笑的来到徐允祯的面前,就好像是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般。
两人彼此寒暄,相互鞠躬行礼,集中突出一个君子不欺暗室。
相互之间温良恭俭让,品茗闲聊,家长里短,家丁亲朋,什么都聊完了,就是不聊朝堂政治。
周延儒原本是想要吊着徐允祯的胃口,到头来却被这徐允祯给吊着玩了。
这到底是谁在驱使谁啊?
就算喝着香茗,周延儒也依旧感到有种口干舌燥之感。
这个徐允祯,一个武勋而已,怎么搞得比他这个文臣还要阴险?
明明是有事求上门来,明明是基于自己小命的大需求,却打死了也不开口多说一句。
怎地,深夜来此,是来骗吃骗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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