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老没有否认:“杨勇和辜芙蓉自打出生时,虽不是同生姐弟,但两人一直就有一些机缘巧合相互牵连,这也是我并不为奇的原因。奇怪的是为何能牵扯到陈石。”
陈石不明白为何师父要告诉自己这些。
“而辜芙蓉的修为法力增长很是奇怪,好像一直跟其自身修行和饵药无关,这么多年的天赋成长也仅仅是发现跟见识范畴有关。”辜老说着停顿了下来,仔细打量后才继续说道:“而据我推测,她所能吸收的法力是有限的。”
“我的意思是,接下来的修行过程中,就以你们俩为灵息泉流供养于她。”
不等杨勇跳脚,又赶紧抛出一颗橄榄枝,说道:“当然,不能仅存己于私,自此以后宗门上下的资源也将全力辅佐你们俩。而且这也是跟应对即将到来的浩劫有关。”
陈石问:“这浩劫是什么?又为什么跟我们有关?”
“历朝历代的浩劫本身既定无形,但归根结底就是危害世间众生,这也本就是我等修行之人,窃世间天机缘分者的本分责任。”辜老解释原因倒是不忘记给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而与其说跟你我有关,倒不如说跟修行各人均有缘分牵绊。所谓个人修行,即使超脱轮回又如何能脱离于众生之外呢?”
陈石对于这个思想倒不置可否,就比如启蒙之时师长所讲的一个道理。鸡生蛋,蛋生鸡,一枚足矣。而蛋多于额外的滋补给养,又以蛋返哺之。用爱因斯坦的话来说就是能量守恒定律,如果你要获得超能的力量,自必当争夺猎取他人的能量。
辜老继续说道:“当世修行众人早在百年前已归于寂数,浩劫来临,要论变数也只有在你们这一代人的新生之中,这也是我们众高人一致的推演。而恰恰,我身边的变数就是你们三人,这是我近二十年间的验证。”
陈石和杨勇这一刻却出奇的平静,没有对百年之期的质疑,也没有对二十年的推脱,仿佛修行者之间的责任与生俱来般的幡然醒悟。
灼灼世间,本就是繁衍生息,一处生机盎然,可繁花终究落入尘土,安生阴霾生生不息。
邢放从庆箕村出走之后一路往南,虽有撞见两名修士,但念及打草惊蛇悄然隐匿身形躲了过去,舔了舔有些燥热的嘴唇,想必修士的血液必定滋味非凡,也只能暂时压制住升腾的欲望。
这对修士当然是赶往援助白师兄的白玉和蓝玉两兄妹,远远的有所感应,追至过来后却又一无所获,时间所迫便也没有多心处置。
想那邢放的隐匿之法即使白师兄都没有察觉,刚到灵息期的双玉二人又如何能发现?也庆幸两人并没有勘破邢放行迹,要不然,就算修为不及二人的邢放有鬼侍之助,又获前身心智,即使没有虬髯鬼将相助也未必是二人能敌。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邢放不用深想也能知道其目的地,随即便决定折返往东遁去,行百余里过后灵机一动又折转继续往南。心智诡计明显非一十多岁的少年所有,这也证明了其行迹诡异,给后面追寻的虬髯大汉和白师兄增添了好大的麻烦。
长途奔逃本就耗费精力,更何况邢放初具修士雏形,毫无节俭续航经验。谨慎小心的本能虽然能让他一疾一惰打乱了虬髯大汉的追寻,但最终力竭之时也需给养补充,而最好,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汲取新鲜血液。明知道这可能会让后边的虬髯大汉察觉,但这并不能难得住他。
邢放每到一处人多的地方,入夜之后便潜至那些年轻气盛之人身边,用拢息之法覆盖住目标的五触,阴祟生冷的创口毫不费力便可以让邢放尽情施为,即使目标在睡梦中死去也不会被惊醒。
但邢放并没有这般肆无忌惮,每个人都只是定量汲取鲜血,除了过后的虚弱一段时间以外并不会有其他症状,即使发现手腕微微的创口也只会以为是不小心哪儿刮伤的划痕。
但这并不是说邢放良心发现,轻易便放过了这些人,在他的眼里,这些人和食物没有区别。即便是担心后边的尾巴,也还是有他自己的办法。在这些人的身体内种上了隐秘的鬼族诅咒,深深地藏于灵魂深处而已。等将来一旦时机成熟,这些人也会成为自己的奴仆,鬼族的力量。
几经折转下来,邢放终于决定停留在这个地方,好好的休憩一段时间,自己的实力也需要时间好好提升一下。这短暂的逃亡之路已经让他觉得大失颜面,作为鬼族的尊严都消耗殆尽了,曾几何时能让这些蝼蚁威胁到了自己?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不只是对于邢放的愤慨妒世,更是为了鬼师黑袍的威严。
虬髯大汉很愤怒,自己好不容易出一趟差,就为了保护那阴损猴子,现在竟然还让他给跑了?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让我给他逮着,非揍得让你再轮回一次不可。”
话虽如此,但这人还是得找,而且要先前一步给找着,要不然真被那白衣人给杀了,阴帅那儿即便是自己也难逃罪责。
虬髯大汉当然没有碰到白玉和蓝玉,也不会知道邢放朝南边去了。但他自然有他自己的办法,右手屈指立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就召唤出附近的一只鬼灵之物。
没想到虬髯大汉也会使鬼族召唤之术,想必既然黑袍又称鬼师,极有可能就是他的传授。
虬髯大汉伸手一指,把正飘忽不定的鬼物定于身前,从模样来看,应该是一头大弯角水牛。虬髯大汉即使再厉害,也不会通牲畜之语啊,双手变换,一道黑烟笼罩住水牛身形。
“啽……嘶……”一阵痛苦嘶吼声过后,只见明明是一头牛形之物,此时竟有了几分人的模样。不是牛形为妖物,而是虬髯大汉用鬼族秘法剥离了这一世的牛形形骸,返还于其灵魂中的人形,也庆幸自己运气,要是这随便召唤而来的牛魂本身就是几世牲畜,自己再怎么剥也剥不出来啊。
问道:“此处有何异象没有?可有听从过召唤?”
牛形人回答道:“回大人,此几百年间仅受你一人召见。不过,如果大人是要寻人,此前不久有一对修士自南而北路过,也有一会鬼族术数的人自此隐匿。”
虬髯大汉没想到自己随意召唤而来的生物也会有如此措辞,那一对修士与他并无干系,但那会用鬼族术法隐匿之人定然是那死猴子,忙追问道:“那会鬼族术法之人呢?”
牛形人回道:“那人自北而来,一路疾驰,想必是正被什么人追寻,先一步发现自南而来的修士,便把自己隐匿了起来。等那修士无甚察觉走了以后,才起身往东而去。卑职修为浅薄,又身受枷锁无法离开此地,故此人离去之后便不知道了。”
虬髯大汉知晓了邢放的行踪,此番功夫总算没有白费,欣喜之余对牛形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自己刚才虽然以鬼族离魂之术剥离了这一世牛形,但其终究转世太久,人魂早已经残缺,就算现在已经恢复人形,也还是保留了一些牛形特征,比如那一对弯刀一样的牛角,还有那硕大的牛蹄……
也懒得再为他浪费法力,继续询问道:“自称卑职,又称呼我为大人,还记得上一世为人?”
牛形人老实回答:“卑职上一世为人履职刑狱司,因无孝父母,死后被判世世为牛,耕田犁地,效力田间。见大人为阴鬼之士,修为高深,自当称为大人。还得感谢大人解脱我于困身之苦,如不嫌弃,定当追随左右,孝犬马之劳。”
牛形人倒会取巧钻营,顺着虬髯大汉的杆子就往上爬,可虬髯大汉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哪会无端引得这些繁赘,更何况他本身最恨无孝不敬之人,要不是他已经身受世代劳碌之苦,说不定当下已经将其灰飞烟灭了。严辞拒绝道:“生身之痛尚且不能为之所奉,又岂是受恩图报之辈?你这样的,我可接受不起,念你已受劳苦罪罚,我不灭你,就留在此处自生自灭吧。”
说罢已经没了先前的兴趣,索性飞身离去。
独留此处的牛形人暗自伤神。想着不知道沦受多少次牛身转世,终于机缘巧合之下身死却没有再入轮回,本以为这是解脱了困身之罪,却不想这一世牛魂却又在这方圆之地被禁锢了将近三百多年。
这些年,不知道见惯了多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验证了多少情真意切、爱氛如汤,世间忠义、恩孝、情爱早已经恒有度量,尺之有方,本以为也就这般困在此地算了,总比世世为牛为马好了许多。
今日又恰逢阴间术士相救解脱,总算觅得了一丝希望,可这转瞬又被他给浇灭了。他说的对,伦情之罪又岂是经受几番劳苦之罚所能弥补代鹭的?魂之沾染,再无洁净,就像现在这一身半人半牛,又岂能真正诉说已有真心忏悔?这一刻,牛形人自己竟真正明白了世世困惑住他的枷锁到底所为何?
“就让这罪身遣散于这世间吧,大地有母焉,生身不受,浊泥为恩;情魂不灭,再嫡母恩。”
经历了鬼族离魂之术的残魂,如果没有秘术继续护持,本该消散的灵魂在牛形人真正顿悟之际竟然洒上了一片金光,有些飘渺的牛形灵魂也在这一刻凝如实质。
沉默了片刻的牛形人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刻他不再是游离于长河中的孤魂,他是刑狱司阿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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