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方的手即将握紧之时, 秦翡只觉一阵恐怖的窒息感袭来,男子的眼瞳却是格外平淡,好像在他眼里,她当真只是一只渺小的蝼蚁,生死随他高兴。
“呃……”
就要呼吸不过来,秦翡眼圈发红,忽然感觉对方手上卸了力,岑鹤珏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手,唇角上牵,“殿下怕了?”
秦翡退后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岑鹤珏看着这样看向他的小姑娘,忽然想起了那些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表情亦是这般惊恐。
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
秦翡捂着自己的脖颈,只瞧岑鹤珏朝她挑唇,“方才臣是跟殿下开玩笑的。”
她很想反问一句,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
但总归还是没有问出来。
“少师,你开玩笑…还挺逼真。”秦翡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身体内那股强烈的窒息感。
岑鹤珏收回眼之际,身后的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死人了!”
“我们阁主死了!”
“快报官!快报官!”
秦翡听到这动静,自觉低下了脑袋,不与岑鹤珏对视。
心道那些人哪里需要报官,就是官杀的人。
“殿下想不想告发臣?”岑鹤珏淡淡地掀开眼皮子,好似就算秦翡要告发他,也没有所谓一般。
秦翡摇头如拨浪鼓,“不会,当然不会。”
“为什么不会?”岑鹤珏来了兴致,问她。
秦翡:“我同少师就快要成婚了,不管少师做什么,我相信都是有理由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说少师今日是杀个人了,就算是杀了我……”
岑鹤珏微微抬眼,秦翡连忙话锋一转:“杀了我父皇,我也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男子闻言忽而笑了起来,眸底的戏谑和促狭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八殿下,既然岑鹤珏不动你,咱们方才——”齐思骆出声。
秦翡连忙接话:“方才那不就是咱们几个开玩笑吗?我不会当真的,玩笑玩笑。”
齐思骆抿唇,手臂勾住她的肩膀,歪头瞧她,“殿下,我怎么发现,你比原来要聪明一点了?”
秦翡假笑:“世子爷说笑了,我脑子惯来不好,记性也是,今日见过世子爷,知道了你是少师的朋友,我也只当多交一个朋友罢了,日后我和少师成婚,咱们多多往来。”
齐思骆连笑了好几声,张扬得不行。
“闭嘴。”
岑鹤珏眼尾耷拉下去,不喜地看向齐思骆,连同他搭在秦翡肩上的手也被扔开。
“还不快走,让人发现了,当心老侯爷要你的命。”
齐思骆吐舌,临走前不忘掐了掐秦翡的脸颊,“小公主,下次见。”
对方大大方方打开门,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屋子里只剩下秦翡和岑鹤珏时,她才道:“咱们…回去吧。”
岑鹤珏不冷不淡地嗯了声,转身往前走,比秦翡快了几步,应当是给她引路。
秦翡就这样看着前方挺拔高大的背影,还忍不住胆寒。
方才岑鹤珏眼底直白的杀意,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秦翡看得出来。
他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杀她。
可为什么…最终他没有动手?
难道是于心不忍?
不对。
他的人设也不是这样的。
不杀她,要么就是看重她还有利用的价值,要么…就是他忌惮什么。
秦翡手心裹着一层冷汗,忍不住揣度这人对她的态度。
原先是想嫁到岑家避祸。
可方才岑鹤珏对她的态度,当真是让她一瞬间便恐慌起来。
在皇宫中,兴许她还是安全的,若是嫁到了岑家,她岂不是任由岑鹤珏揉搓了?
秦翡脑子里一团乱麻,等再回过神来,是大堂内混乱拥挤的人流,骈肩累踵,捱三顶四,她险些被一个彪形大汉给撞翻。
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身后猛地撞来一人,秦翡虽然是练武之人,但原身身量清瘦,哪里经得起这样一撞,生生往前栽。
脑袋要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后脖颈衣领被人牢牢攥在手里,紧接着便是脚底腾空,那手牢牢覆住她的腰肢。
她也就和猴子爬树似的,见机连忙抱住了那人脖颈,只感对方身形一滞,又很快搂着她往人流前走。
今日来千金阁的人不少,发生了命案,人乌泱地往前挤。
官府的人及时赶到,将所有人都拦了下来。
前后人流总算停下了走动,秦翡这才得空瞥了眼搂住自己的男子。
正是岑鹤珏。
“多谢少师。”秦翡见人脸色不好看,顺势栽在他怀里,缺氧的感觉这才稍稍缓解一些。
人太多了,前后走不起来,又加拥挤,让秦翡觉得都快窒息了。
官府的人在前方排查,岑鹤珏垂眼,瞧秦翡小脸涨红的模样,很是难受。
“殿下可别死在这儿了。”
岑鹤珏虽然搂着她,也不妨碍这人说风凉话。
秦翡失笑,呼吸困难,说话也跟着缓慢起来:“我死在这儿,对少师来说,似乎只有好处。”
岑鹤珏瞳仁微动,像是思忖她话里的可行度,不过须臾,又重新抬起眼皮。
秦翡只觉得又一只手,直接落在了她小腿后,短暂呼吸的瞬间,她腾空而起,被岑鹤珏打横抱在了怀里。
男子看上去清瘦,却极其有力,加上这身极强的压迫力和气场,往前走时,人流都不自觉让开了一条小道。
秦翡就这样被他抱到了衙役跟前,只瞧衙役后头的中央站着一个身着官袍,头顶乌纱帽的中年男人,在瞧见岑鹤珏后,连忙行礼。
“下官拜见少师。”
岑鹤珏微微颔首,“府尹。”
开封府府尹看岑鹤珏怀里有人,难免八卦,毕竟岑鹤珏可同八公主有了婚约。
“今日我同八公主来千金阁,不料发生了这种事情,殿下受了惊吓,还望府尹能彻查此事,早日抓到真凶。”
岑鹤珏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其平静,秦翡靠在他胸口,甚至没有听见他心跳有所起伏。
好家伙。
这才是影帝。
刚杀的人,转头就忘了。
“八公主?!”开封府府尹震惊,扫了眼秦翡后,连忙下跪,“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若非现在被岑鹤珏抱着,还被冠上了惊吓过度的名声,秦翡多少也跪下陪开封府府尹回一个。
“咳…咳……”
秦翡咳了两声,又捂着额头,脸色果真苍白,“府尹多礼了,本宫方才听说里头死了人,当真是吓坏本宫了,还好有少师在。”
说着,她将脑袋埋进了岑鹤珏的胸膛里,嗅见了清幽的檀香,心跳也忍不住跟着加快了些。
“人家真是好怕怕哦。”
岑鹤珏嘴角一抖,若非开封府府尹在,他都想撒手将人扔在地上。
“下官、下官一定彻查此事。”开封府府尹汗颜,没想到来查案竟然能同时碰见秦翡和岑鹤珏。
这二人,一个奸臣、一个刁蛮公主。
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开封府府尹忍不住心惊肉跳,只怕哪里得罪了这二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鹤珏——”
秦翡娇滴滴的,做戏过头,重新抬起眼,却对上一双跟冰桶里捞出来的瞳仁,隐现寒光,比方才在千金阁里掐着她的时候还要凶狠些。
“少师,本宫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秦翡脑袋从他怀里退开。
岑鹤珏嗯了声,这才抱着人绕开开封府府尹。
秦翡回头,遥遥还能瞧见开封府府尹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抱拳作揖。
再回首,岑鹤珏目视前方,瞳仁干净,俊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不曾回头,却也能自信旁人对他的畏惧。
原来这就是权力。
秦翡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好受。
“殿下,还不打算下来,是想让臣抱您上马车吗?”岑鹤珏的声音从她耳畔低低响起。
秦翡哪里敢,连忙跃了下来,“不用,不用。”
自觉跟着人上了马车,回宫一路仍是相对无言。
来时的沉默主要是岑鹤珏不想说话。
可等回时,已经是秦翡开不了口了。
“……”
岑鹤珏垂眼看书,秦翡余光内能瞧见他好看的骨节摩挲过书页纸张,发出沙沙响声。
那双手,前不久正搁在她脖颈上,掌握着她的生死。
“少师……”
秦翡想了又想,艰难问:“方才你让那开封府府尹彻查那事儿……”
岑鹤珏面不改色,也没有抬眼看她,“殿下不是说了,不会管此事,难不成就忘了?”
“我没忘。”
秦翡:“我就是有点担心,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是你们杀的人吧?”
岑鹤珏闻言这才看向她,似乎是觉得有意思,“殿下是在担心臣?”
秦翡声音弱了下来:“好歹你是我未婚夫婿,要是你被发现了,咱俩婚事黄了,那我岂不是就要嫁给别人了。”
“殿下不想嫁给旁人吗?”岑鹤珏抬眉,方才小姑娘险些被他杀了,这会子竟然会担心他?
秦翡眸底微动,“就…怎么说呢,少师是我能做的选择里,最好的选择。”
岑鹤珏好笑道:“宋京澜不是也想娶殿下吗?”
秦翡咬住嘴唇,“嗯…反正比起他,我更喜欢你。”
喜欢这两个字,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轻而易举,好像从未衡量过这两个字的分量,脱口而出时,令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殿下喜欢臣?”
秦翡瞧他这反应,心头一动,连忙点头,“喜欢的。”
岑鹤珏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从容地再度移开眼,“撒谎。”
“……”
好吧。
本来想靠美色骗骗这人,他却不中招。
到了宣武门,马车停下来后,秦翡同岑鹤珏打过招呼,才脚步沉重地往宝华宫走。
这下完蛋了。
岑鹤珏以后该不会要拿她开涮吧?
秦翡算着自己的退路,不知不觉走回了宝华宫,二丫已经等了她许久了,见她回来,连忙关心道:“殿下今日和少师出去玩如何了?有没有让少师对殿下您动心起念。”
动心起念?
动杀心算吗?
秦翡深吸一口气,险些两眼一黑,“二丫啊……”
二丫连忙搀扶住往后倒的女子,将人扶到寝宫,又端来了水果小食过来,替秦翡捏肩捶背。
“殿下怎么了?”
秦翡咬了口金碟子里切好的西瓜,出神问:“你说,岑家在京城中的势力有多大?”
二丫想也不想,“岑家有兵权,又有岑少师,只手遮天应该轻轻松松吧。”
秦翡扶额,“那你说,我要是想要同岑家退婚后,再潜逃出京的概率有多少?”
二丫思考,“容奴婢想一想。”
短暂一个呼吸的时间,二丫就想好了,“应该没有这个可能。”
“……”
秦翡无力地靠在贵妃椅上,两眼无神,“完蛋了,死定了。”
二丫不解,“少师最近待您不是挺不错的吗?殿下怎么还想着同少师退婚,还要潜逃出京,您可是公主,就算不同少师成婚,也不能私自离京的。”
没错。
问题不就出在这身份上了。
若秦翡只是一个普通官员家的女儿,逃出去的可能要大很多,可抬眼一瞧。
这高高的宫墙,四四方方的围护,秦翡一眼都看不到边。
就算不嫁给岑鹤珏,她唯一的路就是和亲。
嫁给岑鹤珏还有可能活下来,和亲,依照北齐国的尿性,一定要搞事情的。
以寡敌众,她还没有练成这样的绝世武功,生还的几率为零。
“世界以痛吻我,我直接痛死。”
秦翡倒在贵妃椅上,张开嘴,让二丫给她喂葡萄。
“殿下想通了?”二丫见秦翡没再说话了,问:“不打算同少师退婚了?”
秦翡呵呵笑了声:“没死就行,不行就死。”
二丫见人神神叨叨的,挑着秦翡感兴趣的说:“对了殿下,有件事您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翡抬眉,“说。”
二丫道:“很快就要举办灯会了,官家将宫外的灯会交给了少师去办,到时候,少师应该会带您出去玩的,这两日,咱们挑几件好看的衣裳,到时候风风光光去玩。”
“玩?”
秦翡只希望岑鹤珏不要玩她就好。
*
岑家,书房。
阿焰瞧男子倚靠在椅背上,案上烛盏幽深,映照在他的脸颊上,晦涩难明。
“主子,今日八公主瞧见了世子爷杀人,您打算怎么办?”
岑鹤珏撑着额角,起先没有答话,导致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阿焰又问:“主子打算饶过公主吗?”
“饶?”
岑鹤珏指甲边缘摩挲过笔架,眼神跟着一点点移动,让人瞧不清其中喜怒,深邃犹如一池寒潭,缓缓才道:“本来有这个想法的。”
“可惜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所以——”
“她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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