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陆望醒来时,孟云卿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云髻雾鬟,烟霞覆面,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仿佛昨夜她只是失魂落魄的旁观者。
孟云卿如往常一样为他准备了干净的衣裳。她的眼光极好,挑的衣服都很适合陆望。孟云卿伺候陆望穿好衣服,问道:“公子觉得怎么样?”
陆望理了理袖子:“挺好。”
他对这些却不甚在意,只要合身就行。
孟云卿闻言,依旧有些失落。哪怕这些衣裳配饰都是她留心观察多时,按着他的喜好,挑了又挑的。可陆三公子从不会多看一眼,也没有表现出多么喜欢。每次都只有“挺好”两个字,很认真的敷衍。
陆望漱了口,问道:“昨晚你一直都在?”
昨晚孟云卿见陆望喝醉了,便时不时过来看一眼,怕陆望需要人照顾时找不到人。苏鹤出来时正碰上她,她想起昨夜苏鹤对她说,说陆大人需要她。她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也没有去深想这个“需要”是什么样的“需要”。或许不管是什么,她都甘之如饴。
她如实道:“苏大人走后我一直在。”
陆望虽然喝醉了,但是昨晚自己做的事情还是有印象的,只是他有些恍惚,昨夜似乎看到了苏鹤,又似乎看到了孟云卿,一时分不清楚自己到底轻薄了谁。
他看了孟云卿一眼,孟云卿如往常一般,没什么异常。如果是孟云卿的话,真是喝酒误事。如果是苏鹤的话…他想了半天,只能想到四个字:色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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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偶冬的案子告一段落,楼用革职被贬,那群做假证的人也收到应有的惩罚。御史台派人前往章州,严查当年经手此案的相关官吏,又翻出些陈年旧案,惩治了一批官员。在苏穹的建议下,盛元帝下旨让杜邑接任户部尚书,亲自督促半碗村的田地重新丈量划分之事。工部尚书由原来的工部左侍郎田兹格接任。在苏鹤和杜邑的再三劝说下,盛元帝同意重新设计皇极观。
杜邑上任后,去大理寺查了关于楼用侵占田地案的卷宗,又重新派了人去半碗村探查情况。在其位,司其职。杜邑在工部干了这么多年,对工部的大小事务了如指掌。如今到了户部,他两眼一抹黑,根本找不到东南西北。
两位侍郎将户部情况一一上报,杜邑看着国库账本忧心忡忡,随意提了两个问题,两个侍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杜邑立马意识到自己接了个烂摊子。
当年大齐国灭之时,大量北方人口南渡,人口户籍土地制度一片混乱。南齐政权建立后,世家外戚轮番掌权,要么忙着内斗,要么忙着北伐,要么纸醉金迷,无心朝政。安置人口,划分土地之事一再耽搁,导致南北方世家贵族豪强大量购买霸占土地,百姓地少税高,苦不堪言。除世家贵族外的南迁北人,以为很快就能重返故乡,故只是临时用白纸登记了户籍,这些白籍并未分配土地,只能寄身于世家豪门成为佃客,由于他们没有土地,不需要缴纳土地税,朝廷又念及他们背井离乡,也免除了劳役。所以如今大齐的税收征兵劳役,都靠江南原住黄籍百姓。
杜邑拍案而起:“这怎么行?”
如今大齐国库空虚,财政拮据,仓无积食,兵微将寡,归根结底就是人口和土地制度杂乱无序,世家豪强大量敛财导致的。可若是要解决这些问题,并非一日之功。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不仅关系到个人利益,更关系到南齐根基。
杜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理出点头绪,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就连游手好闲的杜二公子都看出自己父亲的不对劲。往常杜邑不管多忙,隔三差五都会将杜玄此叫到跟前训斥一顿。可最近一连十天,别说训斥,连杜邑的面都没见着。
中秋节快到了,中秋宫宴在皇宫举行,届时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都会进宫参宴,人员混杂,安防尤为重要,杜居安最近也变得异常忙碌。
所以最快乐的要数杜二公子了。
快乐的杜二公子一到晚上就去鬼市转悠,转了几天,在一个马贩子手上买了一匹自称是来自哈尔山的绝世纯种好马。
为了庆祝自己喜得良马,也为了庆祝自己脱离牢狱之灾,更是为了打发近来无聊的日子,他决定办一场马球会。
他让人写了几十份请柬,送往与自己鄞都各大府邸。自己拿着最后一张请柬去了苏鹤的小院子。
杜玄此自知道冯双秋住在苏鹤那里后,就去了好几次。第一次去的时候,因为阿九不认识他,死活不让他进门,他不得已在门口等到苏鹤散班回来,才将他带了进去。
后来知道阿九喜欢吃糖人和糖葫芦,每次去都会买一大堆,阿九果然没有再为难过他。
天色尚早,杜玄此到时,苏鹤不在家,只有阿九和叶双秋在院子里练武。
叶双秋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十年,练得一身武艺,只不过吃的是百家饭,招式不成系统。而阿九武功路数明显师承高手,自成一派。两人过起招来,叶双秋招式出其不意,经验丰富,但破绽颇多。阿九招式出神入化,灵活多变,内力浑厚,但不够老道。
总的来说,阿九更胜一筹。
于是这几日两人都在取长补短,没日没夜,废寝忘食。
杜玄此将东西放在院中石桌上,挥舞着双手道:“双秋,阿九,过来歇歇。”
阿九看到桌上有糖,抛下叶双秋几个旋身就落到了石桌旁。
杜玄此拿了一个超级大的糖人递给他道:“阿九,这可是我特意让糖人师傅给你做的大公鸡,看这尾巴,多漂亮,看这鸡冠,多神气,就和你一样。”
阿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接过糖人爬上了院子里唯一一棵树 ,爬得足够高就可以看到院外,苏鹤回来时他就能马上知道。
杜玄此拿出一瓶药,对叶双秋说道:“双秋,这个药是祛疤良药,我在东市寻了好久。”
叶双秋拿着木棍又比划了一番说道:“不必了,大男人有几道疤算什么?”
杜玄此苦口婆心道:“总归要试一试,能治咱就治,不能治再说嘛。你别练武了,过来我先给你上药。”
杜玄此几次来都是为了给他上药,其实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疤痕随着时间流逝也会越来越淡,他身上疤痕数不胜数,根本不在意多这一点。可杜玄此非常执着地要给他祛疤,说他是他的第一个病人,要对他负责到底。
叶双秋懒得和他争,由着他折腾。
两人进了屋,冯双秋和往常一样趴在榻上,杜玄此解了他的腰带,将裤子往下拉了拉。腰上臀上的新伤原本已经结痂,但是叶双秋不将息,与阿九练武时不知轻重,结痂的伤口反复裂开,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完全。还好杜玄此时不时来给他上点药,不至于化脓腐烂。
杜玄此扒着他的肉四处看了看,说道:“几天没来,倒是好了许多,双秋,你这几天注意一点,往后除了这里,其他地方就不用上药了。”
他手指沾了药膏,抹在一处。
冯双秋只觉得冰冰凉凉,遮盖了长新肉的痒麻,还挺舒服。
杜玄此仔仔细细地给他上了药,连背上那些陈年旧疤都没放过。
手指划过肌肤,触感细腻光滑,冯双秋心里有些躁动,完全忘记了杜玄此是杜家二少爷,还当他是狱中那个咋咋呼呼的牢犯,语气不耐烦道:“好了没有?”
杜玄此愣了愣,想起他前几次客客气气,冷漠疏离的样子,欣喜道:“双秋,你这说话的语气不好让我感觉又回到了大牢里,你别说,我还挺开心。”
叶双秋无语道:“大牢里有什么好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
杜玄此习惯性地吹了吹,说:“我也不喜欢,只不过是出来以后,就觉得你跟我疏远了。”
叶双秋感受到那阵轻微的凉风,身子僵了僵,语气依旧冷漠:“那时我们都是囚犯,可以无所顾忌。如今你是杜家少爷,我是…我什么也不是。身份有别,不便来往。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我承受不起。”
因着楼用的缘故,叶双秋其实很不喜欢这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两人也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想再与杜玄此有什么瓜葛。
良久没有听到杜玄此的回音,叶双秋加大了音量:“杜玄此,你在干什么?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啊?”杜玄此回过神来,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说什么?”
叶双秋怒道:“你上个药你发什么呆?我说了这么多你一个字没听进去?你要气死我?”
杜玄此目光停留在叶双秋腰上,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覆在那线条极好的腰臀交界处,说道:“双秋,你真好看。”
冯双秋一怔,立马将裤子提起来,翻过身坐直,也不管那药干没干,会不会粘在裤子上。他瞪着杜玄此道:“你说什么?”
杜玄此脸刷得一下红透了,他看了冯双秋一眼,就急忙移开目光,声若蚊蝇:“我说,你真好看。”
这么些年浪迹天涯,疲于奔命,他都是不修边幅,鲜有的时候将自己收拾干净,也有人夸过他样貌,在南海时更有男人打过他主意。所以他一听这话,警觉心立起。
他一把揪住杜玄此衣领,眼里带着警告:“杜玄此,你在想什么?你别他妈在我身上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杜玄此道:“我实话实说而已,你别激动。”
叶双秋松开他,他理了理衣服,一脸郁闷:“你们这些人都怎么了?长得好看还不许人说,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叶双秋冷冰冰地说:“有时候真不是件好事。”
杜玄此叹了一口气,依旧不解。不过不知为何,叶双秋虽然说话凶巴巴的,但是他并不害怕。苏鹤说话温温和和的,他却觉得毛骨悚然。但毛骨悚然也没能让他闭嘴,更别说徒有其表的叶双秋了。
他凑近叶双秋,好奇道:“你睡过女人没?”
叶双秋看他一眼,“睡过。”
“睡过男人没?”
叶双秋顿了顿:“没有。”
“那你被睡过没有?”
“没有。”
杜玄此舔了舔嘴唇:“双秋,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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