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退兵后,邓初看着乱糟糟的营地发愣。
邹立琢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邓,怎么了?”
邓初说:“折腾了一天一夜,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你的意思是……”
邓初猛然想起什么,问道:“粮草是谁负责看守。”
“贺兰玮啊,打仗不行,看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将他叫来,我有事问他。”
邹立琢派人去叫贺兰玮,自己跟着邓初进了营帐。一身重甲在烛光下闪闪发光,邹立琢取了头盔,道:“你是说对方在打我们粮草的主意?”
邓初道:“以少对多,总得想些法子,粮草是最好下手的。守城的人是谁来着?”
邹立琢想了好一会儿,道:“陆坚的儿子陆…陆归程?等等,老邓,不对劲!”
邓初蹙眉:“怎么了?”
“陆归程率领的康州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在灞水啊!”
邓初翻了个白眼:“你得问问贺兰玮,你为何会答应让贺兰玮跟着你?”
“贺兰玮怎么了?”
“你让他在灞水拦截康州援军,结果你前脚走,他后脚就带着三万人来找我了。不然陆归程怎么会在这里?”
邹立琢暗骂贺兰玮窝囊,要不是看着贺兰追的面子上,他怎么可能让从未上过战场的贺兰玮跟着他!他摇摇头:“还是不对!陆归程怎么会比我先到的?老邓,攻打乱石关可是我军机密,他们怎么提前知道的?”
两人说话间,贺兰玮急匆匆进来了。没等邓初问话,他直接道:“二位将军,我正要找你们!今夜有敌军探子趁乱来探查我军粮草库,幸好粮草库有重兵把守,对方并没有出手。”
邹立琢捶了下桌子:“果然如此!老邓,加派人手还是挪位置?你拿主意。”
邓初沉吟片刻,忽而笑道:“都不用,对方探查到我方粮草的位置,一定会采取行动,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来个瓮中之鳖。”
或许是心里有事,刚到寅时,陆望就醒了。他用冷水洗了把脸,穿上铠甲往外去了。
曾勉等人也都提前起来了,准备好一切,就等着陆望一声令下。
朦胧月色,像一层薄纱笼罩四野。
邓初在前往粮草库的必经之路上布下天罗地网,等着陆望自投罗网。
寅时三刻,陆望带着两千人出城,直奔敌军粮草库。为了不打草惊蛇,前行速度很慢,尽量减少动静。
突然,随着一阵马儿的嘶鸣,前方战马纷纷往前跪下去,顿时人仰马翻。
有人大叫:“不好!绊马索!有埋伏!”
话音未落,火箭犹如流星划过天际,火苗刮过马匹的鬃毛,将士的衣角,顿时火光大亮。随着声声惨叫,敌军骑兵似乎从天而降,不仅拦住他们的去路,更是冲乱他们的阵形。
乌戟受了惊吓,陆望用尽全身力气才稳住乌戟。这时,一支冷箭随风而来,慕可大叫:“主子!小心!”
“将军!小心!”
陆望歪身欲躲,却没躲开,肩膀传来一阵痛意。陆望将箭矢掰断,冷静指挥着所有人往西撤退。
邓初奋起直追,定北军寡不敌众,陆望连续中了两箭后准备撤军,没想到邓初犹如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双方在一处平缓之地交战至天明。邓初甚至放出豪言:“谁能斩杀对方将军,赏银千两!封千户侯!”
手下将士们犹如疯了一般冲向陆望,陆望丝毫不敢松懈,长枪一扫一挑,就将冲过来的敌军刺倒在地。敌人太多了!
慕可看着被重重包围的陆望,想突破重围冲进去,可很快就被缠住。陆望咬牙坚持着,温热的血撒在他脸上,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一阵马蹄声响起,吴忠和苏疑带着三千人冲过来,卷起一路烟尘,突破重围,陆望在一队人马的掩护下退回城里。
邓初不过只带了五千人,在陆望负隅顽抗时已经折了一部分人马,便没有去追。他看着落荒而逃的陆望,冷笑道:“可惜没能要了你的命!”
陆望刚进城,便一头栽倒在乌戟背上,乌戟不安地甩着马蹄,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苏疑翻身下马,牵着乌戟,将陆望带了回去。
这两日石头城的鼓声扰得城外敌军觉都睡不好,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这次让陆望吃了大亏,邓初心里挺爽快,回营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邓初刚坐下,就见贺兰玮满脸笑意地走进来邀功:“邓将军,这次我也算是立了大功吧!”
“算!此次记你一功。”邓初高兴,第一次对着贺兰玮有了好脸色。贺兰玮也见好就收,没有得寸进尺要实质性的奖赏。
邓初洗了手,拿着块饼嚼着,问道:“贺兰追什么时候到?”
贺兰玮算了算时日:“就这几日吧!”
“原本想在贺兰追到之前争取拿下石头城直奔鄞都,如今看是不行了。”说到此,邓初有些烦躁,“好歹先将攻城器械备好,你去看看,攻城车……”
“看什么看!”走到门口的邹立琢大步走进来,一拳锤在桌子上,将邓初剩下的饼震得弹起来,“我们中计了!”
邓初将嘴里的残渣一吐,问道:“怎么回事?”
“昨夜有人率军偷袭我军攻城器械,器械被毁了大半!你不是说他们会偷袭粮草库吗?他娘的什么玩意儿!这下起码又要拖三天。”邹立琢越说越气愤,气急败坏地乱骂,整个营帐都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叫骂声。
贺兰玮默默退了两步,偷偷瞟着邓初。
邓初脸色阴沉,他本来还惊讶于陆望的不要命,陆望第一次撤退时明明可以摆脱他的,却在靠近那片空地时减了速度。带着两千人敢与他邓初正面交锋的人,屈指可数。没曾想陆望以身入局,是为声东击西。以自己为诱饵,故意中埋伏,明知九死一生还敢赌。他没想到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陆将军。
慕可也受伤不轻,一瘸一拐地走进内室,看到陆望闭着眼睛躺在榻上,上身缠满绢布,整个人安静极了。慕可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跌跌撞撞跪倒在榻前开始哀嚎:“主子!主子你没事吧?”
他回头看向正在写药方的大夫:“大夫,我主子伤得怎么样?怎么昏迷了这么久?我主子从来不会昏迷的!”
大夫十分淡定地说:“后脑受到了重击,加之失血过多,不必担心,很快就会醒过来。”
慕可呆住,脑袋受到重击?他擦干眼泪开始回忆,好像是有个挥舞着狼牙棒的士兵从后面偷袭他主子,一棍子打在了头盔上。回忆完,慕可作势就要扑上去,“主子!都怪慕可没有保护好你……”
苏疑在外间听到他的嚎叫声,急忙进去将他的嘴捂住:“慕可,小舅舅需要休息,你别叫了。”
叶双秋也跟了进来,架起慕可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他:“动不动就哭,主子还没死!别人以为你哭丧呢!”
慕可狡辩道:“我已经很久没哭了!叶双秋!你胡说八道什么!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苏大人更饶不了你!走慢点!我腿疼……”
苏疑摇摇头,看向一直进出忙碌的吴忠道:“我来换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吴忠洗着盆里的帕子,帕子被染红了,换了几次的水还有些红。吴忠道:“我不累,我去叫人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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