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着急忙慌的把人送进了医馆,找的还是刘郎中,上次李鱼儿的爹娘出事,若不是刘郎中帮忙说情,还免了一些诊金,李家卖了全部家当也不够。
才几日,李家又有人出事,还伤了头。
刘郎中叹了口气,心中怜悯,说:“老夫给令郎施了针,若是今晚不发烧,就是脑中的淤血散了,就没有大碍,明日就能醒。”
后半段,刘郎中没说,在场的人都懂,这是听天由命的意思。
一连两个儿子出事,蔡老太太险些晕死过去,她瘫坐在椅子上,之前卖鲸鱼的喜悦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戚。
李鱼儿见阿爷没有反应,拽了拽他的袖子,说:“阿爷,您刚才不是说让大伯回去取银子吗?”
七两银子全给了钱掌柜,还欠着三两赎身银子以及好几两游医的诊费,李老三伤的不轻,还被扔到雪地里冻了许久,游医给用了秘药抢救,要钱很贵。
如今,李家人身上就剩下几百个大钱,原本是留着买棉布做冬衣的,现在连要钱都不知道够不够。
被李鱼儿一提醒,李老汉这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吩咐大儿子领着两个孙子回村。
“老大,你现在赶紧回家取钱,越快越好。”李老汉将从蔡老太太那接过来的钥匙郑重的放进老大手里。
老李家虽说分家了,大房的银钱还是蔡老太太掌管,大儿媳妇性子闷,人太过老实本分,蔡老太太不放心她管家。
李鱼儿心里有事,李二郎和她也顺道回去了,反正他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张氏和李梅儿听说老三出了事,心里也是一阵担忧。
虽然老三平日看着不着调,总是和李老汉对着干,但关键时刻能卖身去矿场救家人,就知道他本质善良,之前那些小矛盾就不算什么了。
李老大拿了银子,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又往镇子上赶。
腊月,天黑得格外早,晚饭后,天就擦黑了。
农村人早早就睡下了,穷苦人家冬天都会选择猫冬,少动少出门少吃多节省粮食。
条件好点的人家一天两顿饭,也大多是稀饭,差一点的,就一天一顿饭。
等到开春前,青黄不接的时候,甚至有人家只吃鱼干和泡发的赶海菜。
海鲜是好东西,在前世,卖的可贵了,比粮食贵几十倍,几百倍。
但对于肚子里一点油水没有的渔民,过多食用海鲜就会生病,比如风湿就是最常见最痛苦的病之一。
即使是后世先进的医疗技术,也无法彻底根除风湿。
渔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沧渊国海岸线漫长,沿海城市多,海货贱,卖不上价,换不来粮食,只能多吃海货少吃粮食。
李老汉他们还没有回来,李鱼儿拿出在路边顺手采来的草茎,朝大伯母要了剪刀,割开草茎取髓心,打算做点小玩意儿。
“鱼宝儿,过来擦脸!该睡觉了!”
白天,大伯母和大堂姐俩去金沙滩采鲸鱼肉,她们力气小,采的没有昨日李老汉他们采的多,大概有一百到两百斤的样子。
就这样,两人也累的不轻。
冻实的肉,很是坚硬,拿鱼刀砍起来很费事,而且还要保证切出来的肉整齐好看,不伤鱼皮。
“不急!我弄点东西。”李鱼儿回答。
“弄啥子?在驻一会儿就天黑了。”李梅儿催促。
李家人基本都用雪水擦擦脸,但是鱼宝儿年龄小,家人每天都在做完饭后,用锅里的余温化了雪水给她擦脸的。
李二郎不知什么时候倚在灶棚的门框上,静静的瞅着李鱼儿。
李鱼儿抬头吓了一跳,“你瞅啥?”
对于这个性子有些拧巴的亲大哥,李鱼儿就当他是青春叛逆期对待。
青春期的少年,难理解,情绪化,很多孩子都会经历,过了这个时候自己就好了。
李二郎突然冒出一句:“你真的不怕?”
李鱼儿丈二摸不着头脑,反问到:“怕啥?”
李二郎吞吞吐吐的说:“今天在弄潮楼里,你好像一点也不怕那些贵人。”
李鱼儿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个大哥,看着吊儿郎当的,心思还挺细腻。
李鱼儿也不慌,随便找个理由说:“怕啥?钱叔叔人可好了,来福哥也是好人,阿奶说了,行得正坐得直,天不怕地不怕。”
李二郎脸色阴晴不定,末了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比我厉害,比三叔也厉害。”
然后扭头走了。
李鱼儿看着少年瘦削的身影,嘴巴抿了一下,得意道:“姐姐我当然厉害了,姐我活的比你久,见的比你多,比起兔岛简单的渔村生活,现代社会职场的人际关系可复杂多了。”
说话不耽误干活,等气愤的李梅儿挡在她身前的时候,她已经剥好了三四根草茎。
不等李梅儿发火,李鱼儿先发制人,献宝似的将草髓心展示给她看。
李梅儿愣了一下,掐着腰,怒道:“你不肯擦脸就是为了玩草茎!李鱼儿,你已经八岁了,我和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补网了。”
李鱼儿被李梅儿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这是得阿奶真传啊,不过李梅儿样子随阿爷,长得悄,即使是凶悍的掐着腰,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等李梅儿发完火,李鱼儿笑着冲她眨眨眼睛,说:“梅儿姐,你先别急着跟我生气,待会我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
说着,不等李梅儿拒绝,就拉着她进了灶棚。
她从墙角拿起一块碎瓷片,这是蔡老太太卖鱼时从码头上捡到的碎瓷器。
码头上商船来来往往,有时候,运输中坏了的货物就直接扔到码头不远处的海滩上。
一些穷苦的人家就会去捡漏,有能用的就捡回家。
蔡老太太是个十分会过日子的妇人,平日里,就是走路时,看到路边有一撮儿野菜也会顺手挖回来添进粥里提味。
看到洁白的碎瓷片,她一边心疼看管人的不小心,一边捡了一些大块的回家。
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还真是那么回事,李鱼儿挑了一块平整的巴掌大的瓷片,用勺子舀了一勺鲸鱼油放上去。
“李鱼儿你疯了啊!阿奶不在家,你敢糟蹋油!”
李鱼儿被这一声突然的河东狮吼吓的差点打翻了瓷片,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身形。
油,在这个时代,是金贵东西,平日里很多人家做饭根本不放油。
逢年过节,用油也是用油布沾了一些小心的往锅里抹,生怕糟蹋了一点。
“梅儿姐,你放心,我不会糟蹋油,我真的有用。”
李鱼儿拿出之前剪好长度的灯芯草髓心,一半放进鲸鱼油里浸湿,一半露在外边,她用火折子点燃外边那截。
瞬间,火光慢慢燃起,越燃越亮,很快驱散周围的黑暗,让人感觉周围的温度都暖和了不少。
“这……这……”李梅儿惊的说不出话来。
李鱼儿得意的咯咯笑,“你看吧,我早就说了,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可还满意?”
李梅儿不由自主的回答道:“满意,十分满意。”
“呀!灶房着火了?”
擦黑挑着一担子鲸鱼肉回来张氏惊呼道,她放下担子,朝这边跑来。
等到了跟前,才发现不是着火了。
“这,这是,油灯?”张氏不敢相信的说。
渔民家贫,吃不起油,更用不起油灯,即使是镇子上的寻常百姓,为了节俭,晚上也尽量不点油灯,早早的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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