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儿没有走,歪着脑袋问他:“大哥哥你手哪里受伤了?”
这个小女孩实在是难缠,蔡俊毅干脆将包着纱布的右手举起来给她看,说:“我的右手废了。”
说完这句话,蔡俊毅像是被抽干了元气,颓废的像一个身患绝症的老人。
他的手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上边暗红色的血痕中透着一丝猩红,这是又出血了?
李鱼儿心下疑惑,照那干涸的暗红色的痕迹来看,他受伤应该不是最近一天两天,但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会渗血?
而且,这股药味和她爹治腿伤的药差距也太大了吧。
矮柜上的药碗此时还拼命往外散发着怪味,让人透不过气来。
人类的五感是有适应性的,就好比闻臭味,人在臭味附近呆久了,就会渐渐适应,久而久之会有一种闻不出来臭的错觉。
但她乍一闻到这股怪味,就能清楚的感觉到这药和她爹的药味明显不同。
就算不是同一个郎中开的,但治疗相同症状的药,也不应该差这么多吧。
李鱼儿假装不高兴的说:“大哥哥,你撒谎?骗人的是小狗。”
蔡俊毅有些头疼,心里烦闷,有些赌气的反问:“我何曾说谎?”
李鱼儿瘪瘪嘴,抱怨到:“你说你手受伤了,我阿爹前些日子摔断了腿,请的是镇上最好的郎中刘爷爷看的,开了好多好多药,熬出来以后根本不是这个味,我阿爹吃了很快就不疼了。你这药味难闻死了,别说治病了,闻着就能熏死人。
不信,咱们去镇上问刘爷爷,看看我说谎还是你说谎。”
李鱼儿昂着胸脯,一副小孩子赌气的模样。
蔡俊毅愣了一下,药的味道不一样。
他猛地站了起来,由于长时间卧床,身体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他端起桌子上的药碗,死死的盯着看了一会。
突然发疯似的狂笑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是他们不肯放过我。”
转而又疯癫的哭起来,“你们就那么恨我吗?非要置我于死地。”
李鱼儿静静的看着少年发疯,似哭似笑,没有出声打扰。
人心里装着事,就像一块下沉的石头,憋久了容易出事。
能发泄出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终于,过了足足有一刻钟,蔡俊毅才安定下来。
他瘫坐在床上,垂着头,一动不动,像一个了毫无生气的木头人。
李鱼儿没有劝他,只是说到:“大哥哥,你被人欺负了吗?我帮你打回来好不好,我打不过,还有我大哥,我大堂哥,我爹,我大伯,我阿爷,我们帮你打回来。”
蔡俊毅猛的抬头,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来我家作甚?”
李鱼儿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才想问这个啊。
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我阿奶领我来舅爷家,看舅爷。”
“舅爷?”蔡俊毅一下子就想到一个人,阿爷经常提起来的姑奶奶,于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你是李家姑奶奶的孙女?”
李鱼儿点头,“对吧,我阿爷我阿爹还有我都姓李。”
此时,李鱼儿心里已经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了,这个大表哥十有八九是在书院里被霸凌了,右手受伤应该也不是意外,他根本不是得了什么不好的,会传染的怪病,准是笨蛋小三叔想歪了。
“鱼宝儿憋不住了,鱼宝儿要去茅房了。”
李鱼儿捂着肚子,夺门而出,噔噔的跑了。
蔡俊毅看着拔腿就跑的表妹,心里既好笑又无奈。
这就是他的表妹吗?
可真是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与寻常人家的女娃很是不同。
她已经提醒对方了,那药十有八九有问题,就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了,事情该怎么处理,就看最后他们自己的打算了。
虽然知道对方没得怪病,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不知道大表哥到底在书院里得罪了什么人。
若是得罪了权贵,事情就麻烦了。
对方存心要废了大表哥的右手,已经将人打伤却不还不放心的下药。
能买通郎中,肯定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
如果大表哥不肯受委屈,闹起来,对方会不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如果大表哥咽下这个委屈,对方却不依不饶,穷追猛打怎么办?
阿奶就这么一个弟弟,若对方出了事,能袖手旁观,以李家的利益为先吗?
李鱼儿脑袋里冒出一个一个假设,每一种假设情况都不算好。
“不行,必须将事情打听清楚,若真在福水村落户,这事不解决,就是个隐患。”
此时,客厅里,李家人和蔡家人正聊的热络,感情迅速升温。
蔡老太太将带来的礼物一样一样掏出来。
一块十斤的五花肉,两匹细棉布,一袋糙米,一坛猪油,一包糖,两盒点心,还有一盏油灯,这是蔡老太太特意朝李鱼儿要的,李鱼儿没给上品油灯,只给了最普通的。
不是小气,而是不想太过招摇。
亲戚里道的,有些事情最是难辨是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财不露白,不引起对方的贪念,保持不远不近最恰当的距离。
“这,这不能要啊。”赵氏不敢接,看向自家公爹。
蔡老爷子心里感动,这些礼物都够得上普通人家下聘的见面礼了。
他之前被孙家伤透的心,此时也暖和起来,外人终归是外人,关键时刻还得是血缘至亲。
他朝儿媳妇点点头,赵氏这才忐忑的接下了。
这真是及时雨啊,赵氏心里感叹着,这些东西,若是放到几天前还好,对于如今掏空了家底看病的蔡家来说,简直就是大旱遇到及时雨,解了燃眉之急啊。
人性就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李家送来的东西就是那雪中的炭火。
蔡老太太的腰板总算是挺直一回了,过去,都是她娘家帮扶她婆家,如今她也能风风光光的回一次娘家了。
当初,她因为貌丑无颜成了老姑娘,若不是家里出了别人家好几倍的嫁妆,自己就要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哪里能找到那么好的相公,生一群孝顺的儿女。
一般人家,都是从闺女身上赚聘礼贴补兄弟的,他们家是从阿弟那份子里拿出来贴补长姐。
她阿弟成亲的聘礼也不过是五两银子,她的嫁妆加上银头面绝对超过十两银子。
这份恩情,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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