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灰蒙蒙的天,淅淅沥沥的雨滴,给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
雨落在积水较多的地方,溅起层层涟漪,天空与植物在水中的影子,也被拨散开来。
殡仪馆内,白色的灯笼悬挂在门口,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灵堂上摆放着敬香台,上面点着三支香,香烟缭绕,大家肃穆地坐在两旁,面前是白色的棺木,上面覆盖着黄色的锦旗,写着“惟愿安息,永远怀念”。
葬礼仪式开始,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严肃地揭开棺木,家人们起立鞠躬溎哀,向逝者告别。
迟非晚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背脊弯下去,眼根微湿,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声音低的只剩气音。
作为奶奶最疼爱的孙女,她跪在蒲团上,无声地落下眼泪。
迟家是整个海城最有钱最有势力的家族。迟家老爷子的妻子去世,葬礼来的人可不是简单的身份。
他们都是京城和海城有头有脸的豪门家族。
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商业界的巨头。
七岁的迟非晚已经懂什么是生离死别。
即便她不懂,但她明白家里最疼爱她,保护她的奶奶走了。
从此,世界上就没有在爱她的人了。
葬礼进行到最后,人们一个个走上前,向逝者的灵堂献上最后的祭奠。
在这个庄重而悲伤的场合中,人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逝者的怀念和敬意。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外面的雨声也停了,殡仪馆的人也渐渐少了。
迟非晚的妈妈沈临熙看到她还在蒲团上跪着,立马走过来粗鲁地将迟非晚拉起了:“一会儿跟着你二哥回家。”
她抿了抿唇,眼含泪光地看着沈临熙:“妈妈,我不想回去。”
沈临熙脸上尽是不耐烦,又因为刚才哭了,脸上憔悴的很:“迟非晚,听话!”
不是商量还是命令。
迟非晚双目猩红:“为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妈妈对她都是这样的态度。
沈临熙双手叉腰:“你一个七岁的小孩在殡仪馆除了哭能干什么?”
“那我能不能在殡仪馆多待一会,而且二哥他……”后面的话迟非晚没有说。
沈临熙并不在意迟非晚的感受,直接打断她后面想要说的话:“那好,待会儿就让李叔送你回去,一个人回家。”
不给迟非晚说话的机会,沈临熙就去忙着招呼来宾。
忽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迟非晚抬头,小男孩浓浓的眉毛下边摆着一对大眼睛,乌黑的眼珠,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独有的冷淡。
迟非晚微微一愣:“江淮序,你有事吗?”
那边没有说话,在室内江淮序还没有来得及收伞,透明伞面的雨滴滑落,滴在了迟非晚的头上。
迟非晚眉眼拧了拧:“你可以先把你的伞收了吗?”
闻言,江淮序才把雨伞收了,可他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迟非晚看他坐在自己的旁边,抿了抿唇,以为是那件事:“你的乐高等我钱够了我就赔给你。”
五岁去江淮序家玩时,不小心弄坏了限量款的乐高。
五千块钱对于迟家来说,小菜一碟,可于迟非晚而言,很难。
她父母就没怎么给过她钱,过年都是奶奶给她的钱,七年来,她的零花钱也才三千多。
江淮序满脸狐疑:“你们迟家还给不出五千块钱吗?”
其实江淮序来找她,不是为了这事,既然迟非晚都提了,他也就将话题扯到这上面去了。
迟非晚垂眸:“我,我没有告诉我父母。”
江淮序冷笑:“也是,弄坏了别人东西你的确不敢告诉自己家长。”
外人根本都不知道迟非晚作为迟家唯一的女儿,待遇并不好。
外人都以为迟非晚是迟家的掌上明珠,被宠上天的小公主。
可真正宠她的那个人已经走了,现在她成了一个无人爱无人宠的孤儿了。
迟非晚说:“你放心,你的乐高我一定会赔给你。”
“听说你要去京城读书,对吗?”
迟非晚疑惑:“我为什么要去京城读书?”
“你不知道吗?”
迟非晚摇了摇头。
“你……”
“该走了晚晚。”沈临熙走过来打断了江淮序和迟非晚的谈话。
沈临熙牵起迟非晚的手,柔声对江淮序道:“序序,你妈妈刚才在找你,她就在门口你现在去找她吧。”
“好。”
江淮序的母亲和沈临熙是闺蜜,江家和迟家也世代交好。
没有人在看,沈临熙就松开了迟非晚的手,眉头拧了拧:“刚才你和序序说了些什么?”
“妈妈,我要去京城读书吗?”迟非晚没有隐瞒方才谈话的内容。
沈临熙一下子就知道了二人谈话的内容,她也不打算瞒着迟非晚:“对,明天就送你。”
迟非晚双眸猩红:“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爷爷的吩咐。”说着,沈临熙就把迟非晚塞进车子里,她走到副驾驶对驾驶位的李叔说:“李叔,晚晚就拜托你了,如果迟非晚不听话就给我打电话。”
李叔看了看后座的迟非晚,犹豫了一番还是点了点头。
车上的迟非晚异常的安静。
出乎意料,她在车上很乖巧,一路到家都不哭不闹。
偌大的别墅只有迟非晚一个人。
她还没有吃饭,家里的佣人也都休息。
本来她能和二哥一起回来,可是经过她这么一闹,沈临熙直接喊她回来。
一上午没有吃饭,迟非晚肚子早已经咕咕叫。
她从冰箱里拿出三明治加热,勉强填饱肚子。
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房内光线昏暗,她蜷缩在床上,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布偶,脑袋低垂,整张脸都埋在抱枕中,双肩颤动,发出低沉隐忍的呜咽声。
“奶奶我们捉迷藏吧,你看我,小到能进桌子底下。”
“小满我最爱你了,你就是奶奶最珍视的宝物。”
“小满,就算有一天奶奶不在了,奶奶也会保护你的。”
……
迟非晚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她赖床了,但被爷爷强行叫醒。
迟非晚穿着白色的长裙就跑下来,就看见家里人严肃的表情。
迟非晚又恢复了往日的拘谨,规规矩矩的坐到无人的沙发上。
迟老爷子喝了一口茶,说道:“晚晚,今天你妈妈给你收拾行李,以后就去京城读书,住所我已经安排好了。”
对于这个消息,家里的人没有感到震惊,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只有迟非晚不解:“爷爷我为什么一定要去京城读书。”
“京城的教育要比海城好。”
“那为什么三哥都在海城读而我却要在京城读书。”
事实上。海城的教育和京城旗鼓相当,都是一线城市,根本不存在教育的好坏。
这不过是迟老爷子的借口,可七岁的迟非晚哪里懂。
三哥迟逸之和迟非晚是龙凤胎,他看向迟非晚泛红的眼睛,心下一动:“爷爷,我也去京城念书吧”
很快,沈临熙就熄灭了这个可能:“你妹妹去京城念书自然有家里人的打算,你在海城读书也有你爷爷的打算。”
话虽这么说,真相却不是如此。
迟非晚任没有想要答应的意思,沈临熙劝说:“晚晚,你要记住你去京城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们都是为你好。”
父母总是打着为你好的话道德绑架你。
七岁的迟非晚就算在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她这个年纪的小孩,越是反抗,越是抗拒,父母就越固执。
迟非晚没有在客厅待太久,自己一个人跑回卧室发泄自己的情绪。
眼睛被水雾遮挡住,她狠狠地一眨眼,泪水翻滚而出,她立即用手背将泪水擦去,倔强的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奶奶去世后,家里就没有人替迟非晚撑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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