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洲西部的心脏地带,伊国雄踞于欧亚大陆与浩瀚印度洋板块的微妙交界之处,北部紧依广袤的里海,南边则拥抱着波斯湾的蔚蓝。
这是一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土地。它的身躯横亘于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中,仿佛整个国家都安然栖息于山巅的高原之上,远离尘世的喧嚣。
相传,古伊国曾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这场洪灾几乎将璀璨的古伊国文明吞噬殆尽。
在大洪水来临之际,古代先知阿尔伯兹洞察天机,感知到了上苍对人间道德的败坏与邪恶的深深不满,故而降下天罚,意图以此清洗尘世,重启轮回。
面对即将到来的末日审判,虔诚的阿尔伯兹并未选择逃避。他号召其信徒们汇聚在一起,以纯粹的心灵和谦卑,向浩渺的苍穹忏悔人类犯下的过错与悔恨。他们的祷告,如同穿越风雨的灯塔,照亮了暗夜中的希望之光。
滔天的巨浪无情地吞噬了万物,天地间很快仅剩一片混沌。
就在洪流即将淹没阿尔伯兹与信徒们时,奇迹发生了——上天似乎听到了他们真诚的忏悔,决定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展现慈悲。
大地在神明伟力的推动下缓缓抬升,无垠的陆地再一次出现,这也使得伊国的地形从此高于周遭诸国,成为了一片高原大地。
为了铭记阿尔伯兹先知的伟大指引,伊国的子民们约定每年在洪水消退的这一天,举行盛大的忏悔仪式。
这一天,人们会放下手中的劳作,聚集在一起,面向天空,以最真挚的情感,忏悔一年来的过错,祈求上天的宽恕,祈祷灾难不再降临。
是为,忏悔日。
这天清晨,第一缕晨曦如同温柔的细丝,缓缓洒落在乌米尔镇古老的广场上,金色的光辉温柔地将广场的每一块石板细细覆盖。
天空宛如一位画家精心绘制的画布,温暖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像金粉般洒落,给这座宁静而庄严的小镇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美丽光环。
广场中央,一座庄严肃穆的教堂矗立其中,没人记得它见证了小镇多少年的历史。但每一年的忏悔日,教堂都会像此刻一样,敞开大门迎接每一个前来忏悔的灵魂。
居民们安静地进入教堂内坐下,闭上双眼默默祈祷着,希望能够得到神明的宽恕和指引。
教堂里回荡着轻微的呼吸声和低语声,宛如一首和谐的交响曲。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凝聚在一起,共同向神明诉说着内心的声音。
艾迈德是一位沉默寡言的木匠。今日的他特意换上了珍藏已久的素白长袍。长袍在一天前经过仔细的熨烫,此刻穿在身上显得庄重而肃穆,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名高贵的绅士。
此刻,他与妻子法蒂玛手牵着手,两人步伐轻盈地并肩走在通往广场的小路上。
在他们身后,小阿里如同一只活泼的小鹿,手中紧握着自己用木头削成的木剑,模仿着电视中那些无畏的英雄,口中低喊着一些古怪的招式名称。
“阿里,别光顾着玩,赶快跟上!”
艾迈德和妻子转过头来,看似恼怒地朝着小阿里呵斥一声,随后相视一笑,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温柔和慈爱。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旋律和主题。
艾迈德依稀记得,当他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时,他们每天祈祷的内容都是消灭战争。
毕竟,他降生于二战结束后的那段特殊时期——那个被冷战的恐怖阴霾所笼罩的年代。在那时,每个人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生怕在下一个瞬间,核战争就会突然爆发。
时过境迁,如今战争的阴影依旧挥之不去,但怪兽的威胁却已悄然而至,且比起战争更具象,更难以捉摸,更令人毛骨悚然。
也许,怪兽就像史前的大洪灾一样,也是上苍降下世间的惩罚吧?!
艾迈德轻轻闭上眼睛,在晨光的沐浴下默默祈祷着。
“上苍,我真诚地向您忏悔过去的罪行,但阿里还是孩子,请一定要保佑他平安长大啊!”
然而,就在这一片宁静祥和中,一声尖锐而刺耳的空袭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犹如一道骇人的闪电,瞬间撕破了小镇上空的静谧。
教堂内,正在祈祷的人们被刺耳的警报惊醒。当他们涌出门口,阳光与恐慌一同涌入他们的视野。人们站在街头,目光穿越云层与光线,试图在那片广袤无垠的蓝幕中寻找到那不祥之兆的源头。
很快,几个敏锐的居民捕捉到了远方天际的异动,看到了远处如幽灵般的一群黑色巨鸟。
它们迅疾地划破蔚蓝的天空,带着死亡的气息朝向小镇俯冲而下,每一道轨迹都宛如死神挥舞的镰刀。
随着一阵刺耳的尖啸,致命的炸弹如同来自地狱的陨石,无情地倾泻在人群密集之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踵而至,仿佛是末日的丧钟,将这片净土的宁静彻底粉碎。
火光瞬间腾空而起,炽热的火焰如同贪婪的猛兽,迅速吞噬了周围的一切,曾经繁华的广场在瞬间化为焦土,建筑物在爆炸的威力下颤抖,瓦砾与碎片如雨点般洒落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
“艾迈德!——”慌乱中,妻子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艾迈德本能地将妻儿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一颗炸弹在距离教堂两百米的房子里炸开,狂暴的热浪夹杂着横飞的木屑猛地袭来,耳边充斥着爆炸的轰鸣和人们无力的哀嚎。
然而,命运的残酷并未因此停歇。
又一枚炸弹再次在不远处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如怒涛般涌来,将周遭的一切卷入混沌。
硝烟散去,艾迈德在混乱中艰难地站起,四周的景象早已如同炼狱,原本被护在身下的妻儿也不见了踪迹。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半塌的墙边。
在那里,小阿里蜷缩在母亲的怀抱中,稚嫩的脸上沾满了尘土与血痕。
而法蒂玛,那曾经温柔的笑容此刻竟已被淋漓的鲜血染红。
他颤抖着跪在妻子身边,泪水无声地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心中对妻子最后的记忆。
他轻唤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无助与绝望,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轰炸仍在继续。
艾迈德悲痛地一把抱起泣不成声的小阿里,淌下的泪水与妻子滚烫的血混在一起,滴落在他身上沾满尘埃的白袍上,决绝地转身离开。
死者已去,而生者,还要接着寻找生的希望。
……
在这间安静的病房里,一束微弱但温暖的光芒从窗帘的缝隙中挤了进来,仿佛是来自大自然的抚慰,试图驱散笼罩在这小小空间里的阴霾。
塔雷米全身被白色的床单和绷带紧紧包裹着,看起来就像一只脆弱的茧。
潜意识中,他仿佛看到了光。
这束温暖的光如同大手一般,轻轻地抚摸在自己那苍白的面庞上,光影交织间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图案,一步步牵引着他的意识从模糊走向清晰。
啪——
房间里的灯被人打开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洁白无瑕的天花板,以及……裹在一片雪白里,身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陌生医生。
从塔雷米的视角看去,这位医生的眼镜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的华光,而华光里,他看见了自己裹满了绷带的脸。
“我……竟然还没死?”
塔雷米双手向后用力,挣扎着试图坐起,但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尖锐的刀子闪电般刺入了他的神经,让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出痛苦的震颤。
“停!停!停!”医生见状,急忙伸出双手用力地按在他的肩膀上,制止了他鲁莽的举动。
由于用力过猛,医生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竟歪到了一边,手上的病历本也哐的一声滑落到了地上。
“上校,请您保持冷静!”
医生抬手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扶正,厉声警告道:“您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任何大幅度的动作都可能牵扯到深处的伤口导致出血,我可不想再把你推回ICU里!”
塔雷米用那只尚能活动的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他的大半身,让他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
闭上眼睛,无边的思绪在记忆的迷雾中徘徊,那些关于火光、混乱和牺牲的画面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零星地映射着纷繁的过去,但当他想要再看清楚一点,脑海中依然只有一片模糊的印象。
“我到底怎么了?”他疑惑地问道。
医生微微喘着气,从地面上捡起掉落的病历本,语气沉重地说:“您当时被十几人压在废墟中,几乎窒息死亡。更严重的是,你身上有着大小十二处贯穿伤,最危险的一处距离心脏不到5毫米!”
“此外,您身上的烧伤面积也达到了惊人的50%,面部烧伤更是高达80%。能够活下来,真的是一个奇迹!”
听到这里,塔雷米心中一紧。
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火辣辣的痛,而在这些疼痛以外,他的双腿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知觉——也不知道是不是纱布包裹得太紧的缘故。
这样的伤势,对于一名军人的军旅生涯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塔雷米的右手颤颤巍巍地摸索上了另一边的脑袋,医生很快制止了他的举动,但当他的手指轻轻触到了那空洞的眼窝和空荡的耳畔时,内心深处仍然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我……我的眼睛……还有耳朵……”
医生看着塔雷米那绝望的眼神,心中也不禁为他感到一阵唏嘘。
于是,他绕过塔雷米的病床来到窗前,轻轻拉动窗帘的绳索,仿佛是在揭开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
随着窗帘的缓缓开启,一轮红日沉甸甸地挂在金色的晚霞之间,将周围的云朵晕染成绚烂的金色玫瑰。远处墨色的群山此起彼伏,如同大地坚韧的脊梁,在晚霞的映照下傲然地挺立着。
一群活泼的鸟儿在落日的余晖中肆意盘旋着,时而俯冲,时而高飞,翅膀掠过之处,搅动了空中飞舞的昆虫,用它们的歌声和舞蹈,讲述着自然与生命生生不息的故事。
随后,他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塔雷米的肩膀,安慰道:“上校,请不要自暴自弃。我听说杜勒将军已经批准了,为你授予巴赫拉姆英雄勋章。”
“这是军方最高的荣誉。有了它,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尊敬和敬仰。”
塔雷米轻轻叹了口气,被白色纱布包围的眼睛茫然地看向洁白的天花板。
荣誉虽然珍贵,但却无法弥补他失去的一切。
他侧过头来,望向窗外那片被夕阳渲染得金黄的天空,巴迪亚胸前那枚染血的金色飞鹰奖章与鲜血淋漓的直升机驾驶舱在他的脑里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匆匆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塔拉姆,塔雷米的弟弟,杜勒将军手下的得力军官。
看着躺在病床上静静地欣赏夕阳的长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塔雷米,好久不见。听说你醒了,我就马上赶来了。”
塔拉姆径直走到了塔雷米的床前,将手中的鲜花轻轻放下。
当他看到塔雷米膝盖以下失去踪影的双腿时,双眼不由一黯。
塔雷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眼前的弟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他还是用有点漏风的嘴巴责怪道。
“你怎么来了?营里这么闲吗?怎么想起来看望我这个残疾的人了?”
原本他还想着塔拉姆能与他斗上几句嘴,却不料塔拉姆摇了摇头,语气中透出一股沉重。
“边境战事胶着,我所在的部队明天一早就要开拔。现在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边境战事?我们和谁打起来了么?”
“还能是谁?就是抢夺怪兽‘琳达’的那个,竟然无耻地挑起了边境的冲突!”
“土国?”
塔雷米惊讶得瞪大了那只唯一的眼睛,整个人几乎要在病床上坐了起来。
“为什么?怪兽‘琳达’本来就是我们捕获的,他们怎么还有脸在挑起冲突?!”
“在你昏迷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半会讲不清楚。”
塔拉姆轻叹一口气,从身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夕阳将金色的光芒热烈地照在他黝黑的脸上。
“今天清晨七点,土国轰炸了我们位于西北边境的乌米尔镇。而今天,是忏悔日!”
“竟然在忏悔日……”塔雷米喃喃自语道。
他知道,每年的这一天,人们都会聚集到附近的广场或教堂进行祷告仪式,就连军队也不例外,而这往往是敌人乘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塔拉姆愤怒地挥舞着拳头:“他们还宣称这是针对自制火箭弹袭击事件和边境坠机事件的报复!这帮畜生!”
塔雷米沉默了下来。
落日的金色余晖柔和地洒在病床的被褥上,他再次看到了那只染血的金色飞鹰。
这只飞鹰此刻似乎比往常更加璀璨夺目,金色的羽毛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那双金色的鹰瞳紧紧凝视着他,眼中满是痛苦与不甘。
在这片落日余晖中,塔雷米突然抓住塔拉姆的手,低声问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压在我上面的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塔拉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现场只找到了八具完整的遗体,更多的人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在你上面的两个土国人和一个美利国人烧伤非常严重,烧伤面积最高的有80%,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内。但据医生反馈,他们救回来的希望很渺茫。”
“哈哈哈哈——”
塔雷米突然大笑起来,一滴剔透的眼泪渗透进白色的绷带里,与底下深沉的血色混合在一起。
“关于这件事,我要代杜勒将军向你说声抱歉。”塔拉姆继续说道,“发射导弹是迫不得已的决定,当时已经……”
塔雷米摆摆手,裹在白色绷带下的脸看不清表情。
“我不怪杜勒将军,他做得对!这一切都是美利国和土国的错!咳咳咳——”
“说起来,那头怪兽怎么样了?”
塔拉姆弯下腰来,在塔雷米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被它跑掉了,现在还在追捕中。不过前线战事吃紧,有好几个参与追捕的装甲营都被调了回来,不排除上面放弃追捕计划的可能。”
塔雷米裹在绷带下的身体没来由地颤了一下。
良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果然啊……怪兽哪是这么容易被杀死的?几百枚导弹砸下来,就连山峰也能夷为平地,竟然炸不死一头怪兽!”
塔拉姆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惊恐,急切地问:“你当时在现场,到底看到了什么?”
塔雷米摇了摇头,混沌的思绪中找不到一点清晰的片段。
“不知道,当时我已经坠机昏迷了。但迷迷糊糊中,我曾感觉自己被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所包围……我感觉自己就是一颗石头,身体能够刀枪不入……或许这是我的错觉吧!”
塔拉姆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养伤。等这场冲突平息下来,杜勒将军会为你安排巴赫拉姆英雄勋章授勋仪式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塔拉姆便因公事离开了病房。
塔雷米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原本叽喳个不停地小鸟们也沉寂了下去。
他缓缓闭上眼,眼前是一片残酷的黑暗,以及,那只染血的金色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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