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馥郁出了府,君楚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李东守在房外,听着屋内的动静,单手扶额,他跟随王爷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家王爷如此沉不住气。
反正心烦的睡不着觉,君楚曦干脆起身穿鞋,黑着脸大踏步的出了离落院,李东什么都不问,跟在君楚曦身后,一同出了王府,骑马前行,至于王爷要去哪里,他也没问,反正王爷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此时的林馥郁已经来到了城东的“昭明书局”。
在莲蓉这几天的灌输下,她知道了,在这个时空还没有发明印刷术,所有的书籍都是根据传世下来的书简手抄的。
因此出现了以抄书为业的“经生”,当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为“经生”的,基本都是秀才以上级别的书生,并且大多出身寒门,无钱科考。这时他们会到书局一边抄书挣银子,一边学习,很像现代的半工半读的学生。
“小姐,小心脚下!”莲蓉及时扶住好奇打量着古代书店的林馥郁,她因为太专注,差点儿摔倒了。
“这位夫人想要买什么书?”一位长相儒雅的小伙计迎着她们走过来。
林馥郁上下打量了一番书店伙计,果然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与一身铜臭味儿的当铺掌柜不同。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书?”
“从古至今,大家收藏,应有尽有。”伙计摇头晃脑,甚是自豪。
“呵呵!”林馥郁被他的样子逗乐了,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低头快速翻阅了一下,还好,没有什么生僻字,现代用的是简体字,而这个时空用的是繁体字,连蒙带猜的也都能认出来,这样就不会形成什么障碍,只需要熟悉一段时间就好了。“那就把关于王朝历史的,还有一些经典著作,都给我装了吧!”
“夫人,您稍等!”伙计规矩的行了礼,转身正准备去挑书,便被林馥郁给叫住了!
“小哥可否帮我引荐你们掌柜?”林馥郁微笑着,说得很客气。
“好的,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叫掌柜。”伙计朝着内屋的方向走去。
林馥郁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神情很是专注。
“夫人,这位就是我们掌柜。”伙计带着一位和蔼的紫衣先生走了过来。
“掌柜好。”
“夫人可是有什么需求?”
“是的,我可否参观一下经生们抄书?”
“夫人想看抄书?”
“是的!不知可行?”
“可行,可行!”
听到掌柜的回复,林馥郁开心地笑了,连连跟掌柜道谢。
“莲蓉,你留下来结账。”林馥郁转身跟莲蓉交代着。
“普通的,一文钱一本;收藏本就要贵一些,五文钱一本。”掌柜伸出五根手指头比划着。
“好!”林馥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徐然,你帮夫人选书!”掌柜侧身一让,做了请的手势。“夫人这边请。”
林馥郁也不再客气,跟随在掌柜的身后。
徐然顿时干劲儿十足,带着其他的小伙计们,更加认真地挑起书来。
田博示意士兵帮忙,他则跟着林馥郁一同进入书局的后院。
后院房间全部打通,里面摆着许多的矮几,矮几的两侧摆着摞起来的书简,书生们跪坐在席子上认真抄书。
林馥郁闭眼深深呼吸,墨香入肺,让人神清气爽。她脚步轻盈地挨个看着书生抄书,有些书生因为长时间伏案,偶尔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复又赶紧坐下继续抄书,自古以来,人们都在为了生计而不停地奔波着。
林馥郁回头悄声与田博耳语。
田博会意退出后院房间,林馥郁继续参观,为了不打扰书生们抄书,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等田博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饱满的荷包。
林馥郁冲他点点头,田博开始在矮几中穿梭,每个矮几上放上两文钱。
收到钱的书生们不明所有的看向给他们发钱的田博,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拿这些钱。
“夫人,这是?”掌柜疑惑的询问。
“王朝兴旺离不开有学识之人,希望他们不要被生活束缚住脚步,潜心学习,将来为王朝效力。钱不多,聊表心意。”话毕,林馥郁怀着敬意,对着众位书生盈盈一拜。
“吾等必将潜心学习,早日效力朝堂之上。”书生们甚是感动,全部起身对着林馥郁恭敬一拜。
林馥郁会心一笑,不再打扰,拜别离去。
“夫人,可否告知姓名?”掌柜一路将林馥郁护送到门外。
“爱书惜才之人。”林馥郁不再多说,带着她的‘战利品’打道回府。
“师傅,您看马车上的标记!也不知道是哪位夫人?”
“还能是哪位,当然是新娶的那位了!”掌柜笑得成竹在胸。
“师傅如何知晓的?”徐然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师傅。
“当然是她腰间的玉佩啊!那玉佩刻着太尉府的族徽!”
“师傅好眼力。”
“寿王娶了位好夫人,夫人气度与胸怀不是常人能及。走吧!告诉你师娘,今日加菜!”
“好嘞······”
热闹的街市中,一名穿着破烂、头发凌乱的女子被几个壮汉追着跑,路上行人看到如此状况,没有一人愿意管这闲事,全部默契地躲让着,那女子慌不择路,道路两旁的买卖人可倒了大霉,货物都被女子拿来做武器投掷壮汉。
“救命啊——”
“救命啊——”
“站住——”
“你给我站住——”
那女子没头没脑地闯进行驶中的王府车队中,惊了田博的马,如果不是田博及时勒马,那女子早已成为马下亡魂。
“吁——大胆,不要命了。”田博怒喝一声,车队突然停下,王府护卫迅速围住马车。
而车内的林馥郁与莲蓉,由于惯性使然,差点儿摔在地上。
“大爷救命啊,大爷救命!”女子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抱着田博的腿,死都不撒手。
“在下飘香坊的护院,这丫头是我们飘香坊丢了的人,惊了贵人的马架,真是罪该万死。”领头的人冲着田博抱拳行礼,凶狠的眼神扫视着那女子,女子污浊的脸都掩盖不住她的惊恐。
两名壮汉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女子,女子拼命嘶声叫喊着。
“救命啊!大爷救命啊!俺不要去飘香坊,俺死也不去啊!”
“赶紧闪开!”田博轻蹙眉头,保护七夫人是他的职责,虽不喜这种事情,但职责所在,不能因小失大。
“是,是,小的们马上就走。”两名壮汉嬉皮笑脸地讨好着端坐在马上的田博,一手架着女子,一手去掰女子抓着田博的手。
“啊——你们这些畜生,你见死不救,我咒你不得好死——”
女人声嘶力竭地咒骂着,田博依旧不为所动,路边的百姓指指点点,这种事情他们见得多了,早已习以为常,老百姓的生死,在贵族的眼里,还不如一只可以端上饭桌的鸡,值得他们看上两眼。
“怎么回事儿?”听着外边的动静有些不对,林馥郁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看到被两个壮汉粗鲁拖拽得衣衫褴褛的瘦弱女子,那女子奋力反抗,力气却不敌人家的一二。
“回七夫人,飘香坊跑了下人,他们正在处理。”田博见林馥郁询问,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行礼,解释给她听。
“即使跑了下人,也不能这样拖着人走啊!”看着那几个男人粗鲁的对待那个瘦如柴鸡的女子,心里非常的不好受。
“七夫人,这是飘香坊的事情,您已出来半晌了,该回王府了。”田博目不斜视,劝谏林馥郁不要多管闲事儿。
“不差这一会儿的。”林馥郁不安地看向快要走远的几人,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焦急,越过田博,指着那几人喊,“你们几个,等一下。”
田博见状,紧跟在林馥郁身后,莲蓉随后也跟了上来。
那几人根本就没有搭理林馥郁,林馥郁小跑着追上他们,紧紧攥住女子的胳膊,大汉们回头狠狠地瞪着林馥郁。
“小娘子,不要多管闲事儿。”
“救俺,求求你,救救俺。”女子像看到了救星一般,用哀求的眼神紧紧盯着林馥郁,一刻也不放松。
“小娘子长得不错呀,莫不是想跟着哥儿几个回飘香坊,伺候伺候兄弟们。”那几人上下打量着林馥郁,贪图她的美色,不仅在语言上轻薄,更想动手去摸她。
“如果还想要你的手,就给我安分一些。”还不等林馥郁反应,田博上前用剑柄架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恶狠狠地说着。
那人悻悻然的收回自己的手,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他惹得起的,因为他是寿王府的人,再看看他保护的林馥郁,他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姐姐,求求你救救俺吧!俺死也不去那地方啊!”女子冲着林馥郁哭喊着,眼泪在她脏污的脸颊上不知都冲刷出多少条水沟来。
“放开她。”林馥郁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而且还是这么可怜的女人。
“那可不行啊,夫人!这小蹄子最是狡猾不过,一松开,就跟黄鳝似的跑了。”
“放开她。”林馥郁不耐烦地重复一遍。
“放开。”田博掷地有声的又说了一遍。
架着女子的两人看了看他们的领头人,那人点了点头,他们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他们刚一松手,女子迅速跑到林馥郁的身后,一双黑漆漆的小手紧紧攥住林馥郁的衣裙,被她攥过的地方,一道道黑印,田博看了,不禁担忧地看了林馥郁一眼。
“他们为什么抓你?你为什么要逃?”林馥郁丝毫不嫌弃地拨着挡在女子前额的头发,将它们服服帖帖地放入女子的耳后,露出她一张漂亮的鹅蛋脸。
“俺和俺哥是东胡人,被贩卖到天辕。飘香坊买了俺,俺虽年纪小,可俺知道那是啥地方,俺死也不进去,夫人,您是好心肠的,不像他。”说着,她凶巴巴地瞪了田博一眼,继续说道,“夫人,您买了俺吧,俺将来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的。”
“飘香坊是什么地方?”听着她的叙说,林馥郁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小姐,飘香坊是男人寻乐的地方。”莲蓉压低声音,附在林馥郁耳边告诉她飘香坊的来历。
“什么?”林馥郁一听,气得脸都红了,名字起得到挺雅致,说白了,那不就是妓院么?她抬头瞪向那几个大汉,“原来你们是人贩子。”
“夫人,冤枉啊!我们可不是人牙子,我们也是做正经儿买卖的!她可是我们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
“买卖人口还能算是正经儿买卖么?那是犯罪!”林馥郁不管不顾地跟那人理论起来,她可是在法制健全的现代生长的,自然理解不了古代买卖人口这种事情。
“七夫人,买卖奴隶是合法的,只要有身契,自己都能将自己卖出去,所以,这种事情最好别管。”田博压低声音告诫林馥郁,女子听到他的话,紧张得攥紧拳头。
“即使你说的是对的,既然自己也能卖自己,就说明有选择的权利,她不想去飘香坊,就不能强迫她。”
女子拼命地点头,而田博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林馥郁,很是无奈。
“七夫人,这种事情你管也管不完啊!”
“我看不到的,自然管不了,可我见到了,就要管。人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林馥郁坚定地看着田博,又看看眼前的可怜女人,因为自己也身陷囹圄,她才更感同身受的想帮助这个女人一把。
“七夫人——”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林馥郁看向那个领头人,“既然她这么不听话,你们带回去,也不过是个麻烦,还不如卖个人情,将她卖给我吧!”
“这可不行。”领头男人当场拒绝。
“两倍!”林馥郁不理他的拒绝,自顾自地说着。
“夫人,您这样,我们很为难啊!”男人依旧不松口,女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三倍!”林馥郁见男人抱胸猥琐地笑着,也不着急,勾起一边的嘴角笑了一下。“你们最好趁着我还有耐心的时候,赶紧开价,否则——”
“否则什么?”几个男人哄笑一声,“难道夫人您想明抢不成。”
“你说对了。我要是没了耐心,何止会明强,呵呵——”林馥郁像是无意识的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卸下端庄的表情,又换上在当铺的那股子无赖般的笑容。
“七夫人。”这回轮到田博着急了,在当铺中,他没说什么,是因为那当铺是林家的产业,随她闹去,可现在是在闹市中,王府的面子难道不要了么?
“他们花多少银子买的你?”林馥郁弯腰问跪坐在地上的女子。
“五十两!”女子呆呆地看着林馥郁,然后伸出五个手指头,像想起了什么,赶紧又攥紧林馥郁的衣摆。
“这样吧,给你们二百两,她的身契给我。”
“成交。”那男人直勾勾地看着林馥郁腰间的玉佩,又看看她身旁的田博和她们身后的王府侍卫,小眼睛滴溜一转,从怀中掏出女子的身契,双手举过头顶,走到林馥郁身前。
田博伸手接过身契看了看,对着林馥郁点点头。
林馥郁招呼过来莲蓉,莲蓉数出二百两银票,心疼地交给男人,男人接过银票,确认过后,拿着银票,拜别而去。
“夫人的大恩大德,俺没齿难忘。”几名大汉走后,女子颤抖着双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弄脏了恩人的衣裙,手足无措的举着双手,不敢去擦,怕越擦越脏,又不敢放下,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你自由了!”林馥郁看着她温柔一笑,将买来的身契放在她的手中。
女子愣了一下,浑身颤抖地看着手中的身契,突然冲着林馥郁疯狂的磕头,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别磕了,快起来。”
她的这一举动吓得林馥郁不轻,赶紧上前去扶她,可她人虽瘦小,力气却大得不得了,林馥郁拽了几下都没有拽动她,由于太用力,她的额头已经渗出血花。
“夫人,您是天上的仙子转世,求您救救俺哥哥吧!”
女子额前的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看着着实有些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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