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路途遥远,一路颠簸,上天给了林馥郁机会躲过与苏傲雄的尴尬碰面,她宁可窝在马车这一方之地,也不想留下把柄给任何人。
即便如此,林庭哲还是会跟个无赖似的爬上林馥郁的马车,坐在车里与她闲聊片刻,逗她开心,有的时候,林馥郁都有一种错觉,这个二哥或许不像林太尉那般呢?每每有这种念头出现,她就会提醒自己,‘猎人最初都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来麻痹要捕杀的猎物,我必须时刻保持冷静地思考,不偏听、不偏信。’
离沽州越近,道上的流民就越多,有亲戚的人家,都投奔了亲戚;没有亲戚的,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再遇上了这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冲得什么都没有了,只能拖家带口地一路乞讨,走到哪里,算是哪里,可怜至极。
开始的时候林馥郁还能帮忙发一发干粮,后来流民越来越多,为了不耽误行程,只得加快速度,眼看着流民与马车擦肩而过。
一直快马加鞭赶到岚州的郊外,车队才放慢了速度,路边都是流民,他们有气无力地瘫坐在路边,嘴里嚼着树根,女人抱着孩子,怀里的孩子饿得‘哇哇’直哭!场面真是惨不忍睹!
流民们看到军队的马车,也顾不上生命的安危,就想着搏一把,万一遇上哪个好心的军爷,能分给他们一口吃的呢!于是纷纷跑了过来,跪在地上乞求着!
林馥郁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望着那凄惨的景象,鼻头一酸,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从她精致的脸庞上滑落下来,“停车!”
这边马车突然停住,林庭哲骑着马从前头折了回来,“郁儿,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进城了。”
“二哥,我想给这些百姓分些吃的。”林馥郁抹掉脸上残余的泪水,那梨花带雨柔弱的样子看在林庭哲的眼里,他怎么能忍心让她失望呢!大手一挥,队伍随即也停了下来。
“田博,保护好郁儿。”林庭哲命令着田博,又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岚州城门,这么多流民聚集在这里可不是好事儿,他们还押运着这么多的粮食呢,他骑马奔到苏傲雄的身边,跟他耳语几句,苏傲雄担忧地看了一眼林馥郁所在的马车,带着他手下的御林军押运着粮车先行进入岚州。
“不要急,不要急!人人都有份!”林馥郁大声喊着,这些流民真是饿急了,哪里还能听她说什么,“老人和孩子先拿!大家不要乱!”
现场有些混乱,田博带着王府的府兵开始维持秩序,期间不得不为了保护林馥郁得安危而暴力执法,等到流民们稍稍平息了躁动的心情,开始按着林馥郁的吩咐排队,林馥郁才又一次的发着干粮!
准备的干粮有些不够了,王府的府兵们纷纷慷慨地解下身上的干粮袋,一个一个地发给流民,流民们拿着手里的干粮,高高捧起,顿时大家都跪在地上,冲着林馥郁他们叩拜着,“谢谢夫人,谢谢各位官爷!”
林馥郁眼睛变得湿润起来,她使劲儿吸吸鼻子,走到一个老奶奶身边,轻轻把她搀扶起来,老奶奶见了她,想要给她下跪叩拜,被林馥郁拽住,“奶奶,您别跪了,坐下吧!”老奶奶感激地看看她,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干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快吃吧!”林馥郁有些哽咽,赶紧抬头看天,把眼泪忍了回去。
老奶奶狼吞虎咽地吃着,不时地被噎得直咳嗽,林馥郁连忙让莲蓉取来水袋,她一把抢了过去咕嘟咕嘟喝了起来,林馥郁用手在她后背轻抚着,怕她被水呛着,“慢点儿,慢点儿!”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林馥郁也跟着她感到开心,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奶奶,你们都是沽州的灾民吗?”林馥郁看着她吃得速度慢了下来,开始询问她些问题。
她一边吃,一边点头。
“沽州附近没有县城么?你们怎么不去县城里?”
“咳咳!”林馥郁赶紧给她轻轻捶着背,她顺了口气,眼睛紧紧盯着林馥郁,“姑娘,俺们是被赶出来的!”
“赶出来?谁这么大的胆子?”林庭哲愤恨的声音插了进来,林馥郁猛地一抬头,看到了他快要冒火的眼睛。
老奶奶见到他,有些害怕得瑟瑟发抖。
林馥郁连忙搂紧老奶奶,轻笑一声,安慰她道,“奶奶,别怕,这是我二哥,我们是代天子出巡,您有什么冤屈都可以跟我们说!”
老奶奶一听他们是巡按御史,不自觉地想要下跪,林庭哲急忙扶住她,“老人家不用多礼,坐吧!”
老奶奶这才颤巍巍的坐好了,其他的流民也都聚了过来,纷纷给他们行礼,这时一个年轻人大声吼着,“还能有谁!就是岚州的州长杨绸!他开仓放粮,才放了不到一天,就说粮没了,大伙围着,他就让官兵打俺们,最后把俺们都赶了出来!”
大伙的神情都有些不对,这弄不好了,还得闹起事儿来。
“大伙儿莫急,杨绸自会受到应有的惩治,各位可随我们一同进入岚州,这次不会再有人赶你们走了!”林馥郁高举双手,大声说着,从这一刻开始,她真正觉得自己肩头扛着对受灾百姓的责任。
流民们喜极而泣,跪下重重的对着林馥郁她们磕了三个响头,你搀着我,我扶着你的,跟在马车后面一同进入岚州!
马车刚停稳,远远地就见一人抖动着满身的肥肉,一颤一颤地向马车的方向跑来,累得他喘得脸通红。
“扑哧——”林馥郁很不厚道的笑出声来,觉得有些不妥,赶紧用衣袖遮住大半张脸。
“他确实挺好笑。”林庭哲顶着一张因憋笑而变形的脸,低着头咳了几声,赶紧做好表情管理,“来者何人?”
“下官岚州州长,杨绸!”
“你就是杨绸?”林庭哲上下打量着杨绸,杨绸一边讪笑,一边紧张的擦汗。
“回大人,下官正是!”
“你好大的胆子!”林庭哲确认好他的身份,大喝一声,吓了林馥郁一跳。
“下,下官不知,不知犯了何事!”杨绸的声音有些发假,显然,他的害怕是装出来的。
“陛下忧国忧民,自从知道沽州遭遇洪水,百姓流离失所,夜夜不得寐,你竟敢自作主张关城门任由百姓自生自灭”
“大人,下官冤枉啊!”杨绸脸色未变,丝毫没有悔过之意,腿一弯,直直的跪了下去,口中振振有词,“岚州是重要的边境要塞,下官也是怕乌兰奸细趁机混进城里,因此才关了城门。”
“这么说,还应该嘉奖你了!”林庭哲的声音有些怒气,杨绸并没有吭声,他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从京城连夜赶路,也没法儿好好休息,巡按御史累了,赶紧安排住的地方。”
“是,是,下官已经安排妥当了,大人们请随下官来。”杨绸谄媚的点头哈腰。
这就完了?林馥郁诧异地看向林庭哲,她以为他会把杨绸给抓起来,让他蹲大牢,吃牢饭去呢!
苏傲雄直接带着五千御林军压着粮食奔赴沽州,而林馥郁被安排进了岚州州长的私宅之中。
“郁儿是不是觉得二哥应该将那杨绸给抓起来?”林庭哲喝了口杯中茶,惬意地歪坐在软塌上。
“难道不应该吗?”林馥郁的语气平稳,就像说着邻居家的事儿。
“这你就不懂了。他所言非虚,乌兰虎视眈眈,随时都有进攻的可能,自然会派奸细混进城里探听消息。既然灾民也没什么大碍,如今也得到了安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林馥郁心里虽不能认同林庭哲的为官之道,但也觉得没什么好跟他争辩的,索性笑着点点头。
“大人,府门外有人找您。”杨绸家的下人进来通报。
“有说是谁吗?”
“她让小的给您看这个,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下人恭敬地递过来一块儿玉佩,林庭哲接过一看,立马从软塌上跳了下来,焦急地冲出房间,向门口跑去。
那下人递玉佩的时候,林馥郁也看到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站起身对着莲蓉说,“莲蓉,我到院子里透口气儿,你在屋里收拾吧!记住,别乱跑!”
“是,小姐。”
林馥郁知道来的是太尉府的人,她们前脚到,那人后脚就跟了来,看样子是尾随她们一同过来的,林太尉极力促成她来沽州,现在又跟来一个林家人,怎能不让她起疑心,她决定要偷摸着跟过去看看,看林家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幕低垂,黑暗占领了每个角落,林庭哲牵着一个身材高挑,笑起来极其豪爽的女生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相视而望,看到她们,林馥郁蹑手蹑脚地躲进角落,将自己融入暗影之中。
“哥,你有没有想我?”那名女子摇着林庭哲的手,直白地问道,完全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
“傻瓜,当然想了。”林庭哲宠溺的刮了下女子高挺的鼻子。
“哼,我看你一点儿都不想。”
“这你可就不讲道理了,你看,你送我的戒指,我可是日日戴在手上,一刻都不曾摘下,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冤枉我。”
“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小傻瓜,对她好,那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等她完成了她的使命,她给你做女奴都不够格。”
“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哥,我相信你。”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林庭哲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娇羞地捂着脸颊,林庭哲将她打横抱起,向他卧房的方向走去······
林馥郁面露忧色地从暗影中走出,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用无数的亮片拼成的衣服一般,闪闪发光,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她抬起手盯着手上的戒指,那枚司命星君送她的‘生命之戒’,如果林庭哲口中的‘她’指的是自己,那么,她已经走进了他们布的局中,并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如果是这样,她也要开始做好准备了。
林馥郁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坚定过,来吧,不在炮火中死亡,就在炮火中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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