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似刃的寒风卷积着雪与雹,越过山脉、穿过山谷、飘过河滩,公平的覆盖大地之上,一时间,天也茫茫,地也茫茫。
早已湮灭在无边暴雪之中的官道之上,一个身影正踉跄着在其中艰难的挪动着,从远处看,此人头戴一顶沾满了雪花的麂皮帽子,面部裹着一条脏到看不出颜色的围巾,身穿一件沾满了血污的熊皮大衣,还有一条已经破烂的靛色长裤,脚蹬一双已经露出了棉花的大棉鞋。
这个浑身血污的人身高不过三尺,显然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寒冷、饥饿、疲惫、恐惧,此时的他在风雪之中就像是一块破布,迎风摇晃,似乎某一刻就会被卷走。
他随时都会倒下,随时都会陷落无边地狱,只是那麂皮帽子和宽大围脖之间显露的那双眼睛,依然是明亮的,依然是坚定的,依然是勇敢的。
或许只有天知道他在坚持着什么,只有天知道是什么赋予了他向死而生的勇敢。
诚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
他终究只是个孩子。
终于他还是像一块破布一样飘然落地。
他有过挣扎,但在命运面前,这种挣扎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雪依然在舞蹈,风依然在咆哮,山川大地依然沉稳,夜幕正在悄然降临,死亡也将吞噬那如同一块破布的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六骑乌鬃马分列前后,一乘马车居中的一行车马在风雪之中缓缓而来。
“吁”,队伍最前端的那骑乌鬃马上,一位身覆软甲的英武壮汉猛扯缰绳令马止步,待整个队伍都停下之后,这英武壮汉朝身侧一位护卫一努嘴,指着不远处说道,“那有什么东西,去看看。”
“是”,身旁的护卫应声后,翻身下马,朝那汉子手指的地方走去,趟过积雪,这护卫瞳孔便是一缩,随后连挖带刨的将一个孩子从积雪之中拽了出来,匆忙之中裹在孩子面部的围巾也被扯了下来。
望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护卫不禁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倒在这里很久了,怎么可能会被积雪覆盖,漫说是个孩子,便是个大人也不见得能活的下去,恐怕只有那些被称为“仙师”的修行者才能活命吧。
护卫起身准备离去,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又蹲下身子,探了探那孩子的鼻息,不过片刻这护卫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还活着!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护卫赶忙将这孩子抱在怀中,一路跑回了车队之前,冲着护卫头领一脸激动的喊道,“是个孩子,还活着!”
与护卫的激动与焦急不同的是,这位护卫统领微微皱眉,偏转头颅似乎在犹豫什么,片刻之后翻身下马,朝着护卫一挥手,说道,“你随我来。”
统领健步来到马车前,整理了下衣冠,将手搭在腰间的宝剑之上,单膝跪地,他回头看向身后抱着孩子的护卫,最终还是开了口,“五少爷,积雪中挖出一个孩子,已然昏迷。”
风放肆的吹着,卷积着雪花冲撞着世间的一切,此间除了风雪的咆哮再无其他声响,护卫统领不禁蹙眉,他看着面前的马车,犹豫后,再次高声喊道,“五少爷!在积雪中挖出到一个孩子,已然昏迷,还请少爷搭救!”
在他身后抱着孩子的护卫同样单膝跪地,然后高声喊道,“还请少爷搭救!”
儒教的谶语、道教的符咒、释教的经文将眼前这架赤金乌桐木的马车装点的庄严、神圣无比,但此刻却和风雪一样冰冷。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帘子才被打开,一个身体佝偻的老者走下马车,将跪地的二人扶了起来,“你二人也知道,五郎痴迷剑术,刚刚正沉迷于剑谱,小老儿也不敢打搅。”
“廉先生,那这孩子…”,护卫统领轻声道。
廉先生将孩子抱了过来,查看了一番之后,对二人道,“去马车后取木盆,装些雪来,越多越好。”
见二人迟疑,廉先生便是一皱眉头,“快去!再晚些就是蓬莱阁的九转丹都没用了!”
“是”,听了廉先生的话,二人赶忙行动起来,而周围的护卫们除了留守二人拱卫马车外,其他人也都参与到了挖雪、装雪、运雪的流程之中。
廉先生刚抱着孩子回到马车上,第一盆雪就已经被送来了。
廉先生望着眼前这盆雪不禁哑然失笑。
“还有救么?”,就在廉先生准备施救之时,一个声音从廉先生身侧传来。
廉先生猛一回头,只见身侧站着一人,此人头戴一顶海獭皮帽子,身着一件狐裘,外罩一件猩红大氅,手中则捧着一枚铜佛手炉,此人正是兖州东麟府府台穆阳浑天第五子——穆阳胜鼋,说到这位穆阳五郎的名字,就不得不提到他的四个哥哥,分别叫降龙、伏虎、擎豹、驭鹤,由此可见穆阳浑天的志存高远、嚣张野心,据说穆阳胜鼋这个名字,是想了整整七天之后的结果。
“五郎,这便是护卫救下的孩子。”,廉先生反应过来后微微颔首,然后说道。
“能救活么?”,这位穆阳五郎坐回到桌案前,连头都没抬起来,再次问了相同的问题。
廉先生微微一滞,好在他太熟悉这位穆阳五郎的禀性了,随后便开口说道,“应该可以。”
穆阳五郎仍旧没抬头,他盯着手中的那枚铜佛手炉看了半天,才又一次开口道,“然后呢?”
听了穆阳五郎的问题,廉先生猛然想起府上老爷穆阳浑天对自己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儿子的评价——“性如坚冰、情似寒霜,怎一个性情凉薄了得。”,果然老爷对自己这个小儿子是极为了解的。
廉先生思忖片刻后才回道,“老奴有把握将此子救活,待醒来问出来历,若有去处便放他去,若无去处,待老奴等人回府给他某个差事便是,总不会耽搁五郎的大事。”
穆阳五郎终于将目光从手中的那枚铜佛手炉上移开,他看着廉先生,眼神之中没有一丁点的温度,“那最好。”
廉先生讪讪一笑不再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到怀中那可怜的孩子身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再拖下去恐怕…
想到这,廉先生赶忙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小男孩剥了个精光,然后用木盆中的雪为那孩子搓身子。
廉先生一边给这孩子搓着身子,一边默默观察起来,这孩子穿着的衣物虽然谈不上名贵,但也并不是寻常人家能购置得起的,尤其还佩戴了一块成色不凡的玉佩,想来家境还是很优渥的。至于那衣物之上沾满的血污,又让这廉先生不禁有些感慨,这些大片大片的血渍已经结块、乌黑,显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想来这孩子一定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但幸运的活了下来。
兖州近年来都没听说闹过什么山贼土匪,想来只可能是北屿厄人南下登陆劫掠所为。
正在为这孩子搓身子的廉先生,此时无意间触碰到了他佩戴的那块玉佩,廉先生便是神情一变,因为在接触到那块玉佩的一瞬间,廉先生感受到了玉佩的温度,廉先生停下了动作。
或许正是这块玉佩的温热,保住了这孩子的小命,不然这孩子恐怕早已经成为了一块大冰坨,若是如此别说救活他,护卫根本就不可能把他从雪里挖出来。
这玉佩是什么来历?廉先生一边思衬着,一边继续给这孩子搓着身子,无意之间廉先生看向了自家少爷那边,却发现少爷虽然捧着剑谱,但眼神却看着这里,只是当少爷发现自己看过去后,便赶忙错开眼神佯装看书了。
廉先生倒是没有在意,继续给这孩子搓着身子,这样一直持续到天黑,中间还让护卫又送来一盆雪,直到那孩子周身泛红之后,才把衣服重新套回到他身上,征求了穆阳五郎的同意后,又将车上的一副铺盖盖在了他身上。
至于剩下的便只能交给时间了。
入夜,车队停在了一处山坳附近,随行的护卫开始垒灶、生火、做饭。
廉先生见少爷掌着灯看着剑谱,又看了看依旧没有反应的那个孩子,转身便下了马车,环顾四周之后便走到了正在熬粥的护卫统领面前。
“廉先生!”,统领赶忙起身。
廉先生打量了眼前这位英武壮汉一番,才开口道,“江统领,老夫听闻你当年是老爷在军中的旧部。”
“是,小人曾是神机营中的一名兵卒。”,江统领讪讪一笑,“不像先生能陪伴在将军身边。”
廉先生微微摇头,“老夫没甚本事”,随后一脸严肃道,“此番是老夫想提醒一下江统领。”
见廉先生一脸严肃,江统领赶忙合手躬身道,“请先生赐教。”
见江统领如此郑重,廉先生赶忙示意他坐下,随后悄悄的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见没什么动静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江统领久在老爷身侧护卫,府上的情况应该是清楚的,此番五郎能拜入妙云宗,老爷可是费了不少力气,耽误了五郎的大事,你我都吃罪不起。”
说罢,廉先生也不管这江统领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起身离去。
片刻之后,江统领才明白廉先生话语中的含义,眼神复杂的看向那架马车。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一行人依旧在山野之中兜兜转转,而那被救的孩子虽然时常会有所反应,但终究没有醒来。
在他被发现的当晚便发起了高烧,甚至说起了胡话,好在这行人备有一些药材,而那位廉先生又略懂医术,于是几副汤药灌下去之后,高烧果然便退了。
廉先生放下手中的汤碗,给那孩子擦了擦嘴角后,不禁微微摇头,前几日这孩子时常会说一些胡话,但细细想来恐怕…
“还需几日?”,正在廉先生思忖之际,一旁捧着剑谱的穆阳五郎穆阳胜鼋问道。
“大概再有七日上下便可过哈斯罕关…”,廉先生思索片刻后答道,不过穆阳五郎却摇了摇头。
“五郎问的是?”,廉先生有些疑惑的问道。
穆阳五郎一手拿着剑谱,另一只手则指向廉先生身旁的孩子,冷冷的问道,“他。”
廉先生不禁一声叹息,他看向身旁依然昏睡的孩子,“正常来说应该已经醒了,但恐怕在这之前这孩子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可能现在他还并不愿意醒来。”
一旁的穆阳胜鼋将手中剑谱扔在了桌案之上,“啪”的一声,让原本还在注视着那孩子的廉先生猛的一转头。
见廉先生看向自己,穆阳胜鼋环抱双臂,面无表情的问道,“与我何干?”
这句话倒是噎的廉先生根本想不出回话,一个对自己的父母双亲都极为冷淡的人,会在乎一个路边捡来的半死不活的孩子么?
当然不会。
如果你想从道德角度去评价、批判、劝解他的时候,几乎可以确认的是,这种做法完全、纯粹、肯定是无用功。
因为他不在乎。
见廉先生似乎对自己的问题是哑口无言,穆阳胜鼋的脸上难得有了点表情,冷哼了一声,然后朝着廉先生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天,再无反应,休怪我无情。”
廉先生低头并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依然昏迷的孩子,神色异常复杂。
正在此时,马车外传来了一个声音,“雪停了。”
听到了这句话,穆阳胜鼋便是一挑眉毛,这场大雪终于停了么,他拿起一册剑谱挑起了车厢侧边的帘子,并没有看到雪花,便又将这帘子放下。
不过,就在这帘子刚刚放下不久,一声沙哑又凄厉的声音猛然传来,只有两个字———“不要!”
“不要!”,沙哑又凄厉的呼喊在夜空中回荡着,包括江统领在内的几位护卫反应迅速,他们健步而来,将马车死死围住。
“少爷!廉先生!”,江统领抽出腰间的佩刀焦急的呼喊道,就如同廉先生之前所说的一样,若是少爷出了问题,自己百死莫赎。
“无妨,你们先退下吧。”,廉先生轻声说道。
“先生…”,虽然听到了廉先生的声音,但江统领并不放心,他一手攥着刀,一手想要掀开马车的帘子,但还没等接触到那道帘子,帘子已经先一步被掀开了。
“你们先退下吧,准备好饭食,一会儿老夫去拿。”,廉先生平静的说道,“另外,那个孩子已经醒了,你们放心吧。”
“是。”,江统领难掩喜悦赶忙应声。
廉先生微微点头,便放下帘子,回到了那个孩子的身旁,此时那个孩子正在低声啜泣着。
廉先生神色复杂的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孩子,哭出来吧,没关系的。”
廉先生的话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话音刚落,那孩子便痛哭了起来,挥动双拳不断捶打着盖在身上的铺盖,那种痛苦、绝望让观者同悲、让闻者神伤。
一时间马车外的护卫们纷纷停了下来,陷入到沉思之中,甚至连如同冰山般的穆阳胜鼋都不禁哀叹。
过了很久哭声才渐渐止歇,廉先生拿来了毛巾给这孩子仔细的擦了擦脸。
见这孩子的情绪逐渐平稳之后,廉先生才缓缓开了口,“你身后的是东麟府府台穆阳大人的五公子,是公子的护卫发现了你。”
这孩子显然是受过良好的教育的,此时要起身施礼,但被廉先生拦住了,毕竟此时这孩子才刚刚苏醒。
不过,这孩子还是朝着穆阳胜鼋、廉先生躬身拱手,“多谢公子和先生的救命之恩。”
穆阳胜鼋依旧是毫无反应,而廉先生只是摆了摆手。
廉先生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很小但是言谈举止都很好,想来是大户人家出身。
“我叫林鹿琰。”,小孩缓缓开口。
“林鹿琰,倒是个好名字。”,廉先生笑着说道。
“阿翁说,我快要出生的时候,有头鹿衔来一块美玉,所以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林鹿琰拿出了那块挂在脖颈的玉坠托在了手中。
廉先生瞳孔微缩,这正是那块散发着温热的玉坠,廉先生再次看向林鹿琰的眼神便有了些变化。
自古以来,降生之时有异象出现的记录并非少数,要么是一朝帝王,要么是修真奇人,要么就是大能转世,其中真真假假也无从分辨。
那头鹿是否真的来过,这块玉又与那头鹿是否有关系,恐怕都是无从考证的事情,但毫无疑问的是林鹿琰手中的那枚玉坠却实实在在是个宝贝。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孩子还是没进过这红尘俗世,不知道人心之险恶。
廉先生将林鹿琰托在手中的玉坠塞回到衣服里,然后很郑重的对他说道,“虽然不能说这世界上很多坏人,但总有不是好人的人,这块玉以后不要跟任何人再提起了。”,廉先生拍了拍林鹿琰的肩膀继续说道,“五郎是府台的少爷并不会惦记你的东西,但旁的人可不一定。”
林鹿琰认真的点了点头,阿翁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世间不可直视的,只有太阳和人心。
林鹿琰对自己的父母并没有任何印象,在林鹿琰刚刚降生之后,家里便遭遇了山匪洗劫,林鹿琰的父母为了保护尚在襁褓之中的他而献出了生命,年迈的阿翁带着他逃了出来,逃难到了刘家堡定居下来,祖孙二人相依为命至今。
“刘家堡子?”,廉先生听到便是一惊,赶忙问道,“是那位巾帼上将军所在的刘家堡子么?”
林鹿琰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倒是有人那么称呼过老祖宗。”
林鹿琰口中的老祖宗是随着宪国高祖皇帝南征北战的护卫,在战场上数次救过高祖皇帝的性命,屡历战功,身经百战而不死,被高祖爷册封为“巾帼上将军”。
后来由高祖皇帝赐婚,下嫁给了一名武将,之后的岁月之中这位女将便刘家镇守宪国东境,历经高祖、高宗、显宗和当今圣上四朝而屹立不倒,如今已是百余岁的高龄了。
刘家堡便是刘氏宗族的祖宅之地,也是老将军安享晚年之地,按理说刘家堡不可能会有外姓人,怎么可能收留林家祖孙呢?或许林鹿琰的母亲是刘家人?
但这个想法被林鹿琰否定了,他记得阿翁说过母亲姓风。
“那你家阿翁的名讳是?”,廉先生见林鹿琰有些迟疑,便是一笑,“老夫也曾在老将军帐下效力过几年,或许曾见过你家阿翁。”
子不言父姓,儿不唤母名。林鹿琰在廉先生手上写下了一个罪字。
“林罪?”,廉先生疑惑的呢喃着这个名字,但确实毫无印象,林家祖孙的来历还真是…
“那你为何倒在路边?”,一直未曾开口的穆阳胜鼋终于开了口,声音依然透着一股古井不波的气息。
林鹿琰紧攥着被角,片刻之后才开了口。
在宪国最北端的兖州以北便是鲸海,鲸海以北有一座岛屿,被称为北屿,北屿曾经是虞土大陆的流放岛,许多十恶不赦但杀了反倒是便宜了他们的大恶人,以及那些不服从道盟各种约束,甚至是滥杀无辜的修行者往往会被废除修为流放在此,因此这北屿也常常被称为极恶岛。
北屿之上的这些流放者被称为厄人,北屿厄人,因为人们认为这些流放者的罪恶会引起灾厄。
如今北屿成为了一个国家,一个由极恶之人后裔组成的国家———北屿国,在北屿王治下一个充满罪恶、屠戮、血腥的极恶之国。
而这个极恶之国的终极目标就是夺取整个虞土大陆,实现世代所梦想的复仇。
数日前,北屿厄人趁着宪国局势混乱之际,发兵南下。数年来都有北屿厄人袭扰边境的例子,因而边关守将均未重视厄人的小股进攻。只是很快形势发生了变化,厄人的进攻愈加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当边境各关隘想到求援的时候已经晚了,无论是京中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还是大雪封山、各关隘自顾不暇,都意味着他们只有自己救自己。
在东滨关、镇海关等多个关隘相继被攻破,就此北屿厄人如浪似潮的涌入各处关隘,一时间兖州遍地烽火。
刘氏族长当机立断决定转移族中老幼妇孺和金银细软,北屿厄人多年来一直袭扰边境,无论是在海上劫掠船只,还是深入内陆烧杀抢掠,都让边民明白了一件事———厄人非人,这世间任何丧尽天良的事儿它们都做的出来。
虽然近年来刘家人并没出现什么惊才绝艳之辈,但整个东境军界遍布着老祖宗的门生,宪国人痛恨厄人,那群厄人又何尝不怨恨刘家人。
此时,厄人占据了天时,得以深入内陆,又怎么可能饶了刘家人,此时若是不走,恐怕下场便是活人变死人,阳宅变阴宅,此役之后刘家是否还存在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但旧情难舍、故土难离,这岂是你说走就能走的?
我的房产地业如何?我的金银财宝如何?
无论是出于单纯的利益需求还是族中权利斗争的考量,族中许多人都对族长的决定表示反对,但最终老祖宗发了话,她只说了一句“搬”。
而这一天是神武三十一年腊月三十,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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