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中碧波荡漾。
碧绿的荷叶围绕在太液亭周围,一朵朵鲜艳的荷花绽放着最后的风姿,再有一个多月,它们就会“荷叶已无擎雨盖”。
“圣人勿要愁眉苦脸,再有四天就是千秋节了。”
武惠妃笑靥如花,亲手剥开从岭南送来的新鲜荔枝,将晶莹剔透的果肉送进李隆基的嘴里。
李隆基摇头叹息:“朕如此厚待萧氏,除了萧嵩官拜一品之外,他的几个儿子,萧华、萧衡全都身居要职,这个萧寅因何负朕?”
“从洛阳到长安运粮的钱关系着长安城一百多万百姓能否吃上饭?他怎么敢贪墨的?怎么敢的?”
还有一层关系李隆基没说,萧嵩不仅是当朝重臣,而且还是李隆基的儿女亲家,因为他的儿子萧衡娶了李隆基的女儿新昌公主,目前官拜长安县县丞。
武惠妃叹息道:“不是臣妾诋毁圣人,你这就有点识人不明了,他们兰陵萧氏祖上是什么好东西吗?梁武帝萧衍,昏君而已!
上梁不正下梁歪,新昌跟了萧衡,算是倒霉了。
我看干脆趁着这次机会让新昌跟萧衡和离算了,听说韩朝宗的三子新近丧妻,让新昌嫁到韩家算了?”
“荒谬之论!”
李隆基蹙眉训斥:“萧嵩可以说是‘养不教,父之过’,萧寅是老二,萧衡是老四,萧寅贪墨关萧四郎何事?要不让咸宜跟杨洄也和离了,让十八郎跟杨氏也和离了?让朕的儿女们全都和离算了!”
“唉哟……三郎莫要动怒,是臣妾乱说,我这不是看你生萧老贼的气,替你不值嘛!”
武惠妃自知惹了祸,急忙又剥了一枚荔枝塞进李隆基的嘴里,“再有几天就是千秋节了,三郎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天下的子民就该担忧了!”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疾步来到太液亭外,对着高力士耳语一阵。
高力士旋即又对李隆基道:“大家,太子殿下求见。”
“他来做什么?”
慵懒的坐在躺椅上的李隆基旋即坐直了身躯,“莫非是来替萧嵩求情的?他若是敢,休怪朕废了他这个太子!”
“呵呵……大家息怒。”
高力士急忙解释,“殿下说是写了一个新的戏本,名字叫做《西厢记》,拿来让大家过目。”
“戏本?”
李隆基绷紧的眉头这才绽开,“自从《牡丹亭》演完之后,朕已经二十多天没有看戏了,还挺想念那个姓陈的小生。既然是太子亲自创作的戏本,那就让他过来呈上看看。”
“喏!”
高力士答应一声,转身走到凉亭的台阶上,扯着嗓子高喊一声:“宣太子殿下觐见。”
站在远处的李瑛急忙整理了下头上的进贤冠,小心翼翼的穿过池面上长长的走廊,一直来到太液池中央的华丽凉亭,便看到了众星捧月一般的李隆基正在等候自己。
“儿臣李瑛拜见父皇!”
李瑛长揖到地,毕恭毕敬。
李隆基眉眼微抬,伸手道:“太子免礼。”
“儿臣拜见母妃!”
武惠妃乃是后宫之主,名义上也是太子的母亲,李瑛再次施礼。
武惠妃露出和蔼的笑容:“瑛儿免礼,自端午节一别,本宫将近三个月没有见你了,心中甚是挂念。”
“儿臣心中也甚是挂念母妃,只可惜忙于戏苑和诗馆,未能探望母妃,还乞勿怪!”
既然武惠妃喜欢演戏,李瑛便陪着她飚一段演技,反正自己是演员出身,唱戏和演戏只是舞台不同而已。
李隆基在旁边冷眼旁观,心中甚至有些怀疑传言是假的。
看惠妃和太子这相敬如宾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势不两立的政敌关系啊?看来传言果然不能全信!
“高将军说你创作了新的戏本,特意前来献给朕?”等武惠妃和李瑛寒暄完了,李隆基开口问道。
“正是。”
李瑛从袖子里掏出写好的《西厢记》呈给高力士:“父皇请过目。”
高力士接过来又转交给李隆基。
李隆基接过来看了许久,方才抚须称赞:“写的不错,交给你们戏苑的人好好排演,还是让那个陈长生饰演男主人公。”
“谨遵父皇之命。”
李瑛又接过了李隆基还回来的戏本:“儿臣一定会让曹清他们尽快排练,争取在千秋节这天进宫为父皇表演。”
“不必这么急!”
李隆基接过茶盏呷了一口,“慢工才能出细活,让戏班的伶人慢慢熟悉,朕抽空去一趟大观楼看戏。掐指算算,朕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宫了。”
没想到李隆基竟然打算驾临皇家戏苑,李瑛不由得心头一紧,急忙叉手道:“儿臣一定做好部署!”
“圣人,你要去大观楼也可以,但必须做好护卫。”旁边的高力士插嘴道。
李隆基抚须沉吟了片刻,说道:“传朕口谕,把金吾卫拨五百人给太子调遣,一个月之后收回。”
“喏!”高力士领命。
卧槽,我有兵权了?
李瑛又惊又喜,虽然只有五百人,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指挥权,但这毕竟是一个好的信号,说明李三郎正在被自己麻痹……
李隆基挑了挑眉毛,以开玩笑的语气道:“太子啊,听说进出戏苑需要购买入门券?朕去看戏,还需要买券吗?”
李瑛知道这是在敲打自己,急忙叉手回复:“回父皇的话,戏苑每天的收入大概在二十万钱左右,一个月大概六千贯的收入,到了年底儿臣自会派人送进宫里孝敬父皇。”
“朕就知道你这个孩子不会忘了父皇!”
李隆基抚须大笑,一脸贪财的样子,“你每年给朕五万贯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用吧!”
“……”
李瑛真想冲上去掐死老毕登。
沃日你仙人个板板,你他妈的还真是心黑啊,一个月赚六千贯,一年七万二,你自己要五万?
幸亏自己没说实话,戏苑一天真实的营业额在三十万到四十万之间,一个月能收入一万贯左右。
但即使有所隐瞒,却也被老色批抽去了一半的利润,毕竟戏苑的伶人、打杂的、看家的,吃的、喝的,哪个不需要开支?
“老毕登,别给我机会,否则直接在戏苑里玄武门继承法审判你!”
李瑛肉疼不已,心里恨不得咒死这个又贪财又好色又多疑又贪权的老流氓,你他妈的一点也不随我,能不能像我对待汪伦这样仗义?
“怎么,不愿意吗?”李隆基捻着胡须邪笑。
李瑛急忙叉手:“儿臣岂敢不愿意,本来打算全部献给父皇的,能留给儿臣这么多,真是受宠若惊!”
“哈哈……”李隆基抚须大笑,“太子这份孝心,朕记下了!”
武惠妃在旁边看到李隆基又是夸奖李瑛的戏本写得好,又是要去皇家戏苑看戏,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心中很是着急。
但没想到,最后李隆基笑里藏刀的从戏苑抽了五万贯的提成,顿时差点笑出了猪叫声……
五万贯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一个望县全年的赋税收入,折合五千万钱,五万两白银,五千两黄金……
如果要不是陛下开口索要,这笔钱岂不是要进了李瑛的腰包?
“哈哈……还是圣人老谋深算,简直是个老狐狸!”
武惠妃看向李隆基的目光中充满了钦佩之色,自己拼死拼活的没有扳倒李瑛,这个老狐狸一句话就敲来了五千两黄金。
“但即便这样,李瑛每年还能落下两万多贯的收入,两万贯呢,折合两千两黄金……”
想到这里,武惠妃又心疼不已。
自己的儿子怎么就没有想到利用戏苑赚钱,这天上掉的馅饼竟然被赵氏那个贱人生的儿子接住了,真是走了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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