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洄拟旨,召李楷洛前来洛阳担任兵部尚书的时候,礼部侍郎令狐承从幽州返回了洛阳。
他进京后顾不上休息,立即赶往洛阳宫去向武氏母子禀报李璘提出的条件。
“第一,李璘要求陛下承认他的皇帝是正统,愿意与咱们洛阳朝廷平分江山。”
“混账!”
李琦大怒,“让朕承认他李璘是正统,朕岂不成了篡逆?”
令狐承苦着脸解释:“两边都是正统,也只能如此了,否则没法谈。”
武太后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令狐承继续说下去:“可曾商讨如何平分天下?”
“太行山以东、长江以北,包括突厥草原归李璘,其他疆域归陛下。”
武灵筠对这个条件还算满意,李璘至少没有像去年的李瑛那样狮子大开口,索要安西、北庭、陇右、朔方、河东、河北、草原等广袤的疆域。
“看得出来,李璘倒是还算克制,没有狮子大开口,其他条件呢?”
令狐承弯着腰道:“李璘让陛下释放了忠王李亨及家眷、他的舅舅郭虚己及家眷,还有他自己的家眷。”
“怎么样,朕当初早就说了,李亨、郭虚己绝对暗中勾结李璘了!”
李璘一副你们看我猜的准不准的表情,“当初在长安的时候就该把他们都杀了。”
杨洄笑道:“若是当初把他们都杀了,那咱们现在很可能就要腹背受敌了。”
“朕不相信!”
李琦坚持自己的观点,“朕觉得李璘不过是个傀儡,幽州这帮叛贼真正当家的多半是张守珪,他说了不算!”
“就算是傀儡,张守珪也要给他面子,毕竟李琦是名义上的皇帝。”
武灵筠吃着蜜饯,对令狐承下达了指示:“杀了李亨、郭虚己也没多大好处,那就按照李璘的要求,把他俩送到幽州去。
但是,他们的家眷暂时还不能送去,必须让李璘拿出点诚意来,出兵进攻河东道,为我军减轻压力。”
于是,令狐承带着惊魂未定的李亨,以及一头雾水的郭虚己踏上了返回幽州的旅途。
三人在百余名随从的护卫下轻装简行,自白马渡过了黄河,经魏州、冀州北上,日行三百余里,花了五天的功夫抵达了范阳。
李亨一路上五味杂陈,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兄弟们一下子冒出来三个皇帝,却没有自己的份!
庆幸的是,李璘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自己对他来说长兄如父。
能到幽州,至少会保住性命,不会像在长安、洛阳那样提心吊胆,整日被关在天牢里,随时会有掉脑袋的风险。
而郭虚己却是人间清醒,笃定自己的外甥只是个傀儡,幽州朝廷当家做主的肯定是张守珪。
自己和李亨到了范阳非但不能享福,估计日子比在洛阳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自己的妻妾儿女三十多人全部被李琦囚禁在洛阳大牢,郭虚己若是跑了,他们肯定性命不保。
郭虚己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只求能保住家人的性命。
“三郎啊,小弟终于见到你了!”
李璘见到李亨后高兴不已,送上一个热情的拥抱。
李亨苦笑:“十六郎,没想到一年没见,咱们兄弟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相见。现在你是君,兄长是臣,我还得给你下跪呢!”
张守珪在旁边抚须大笑:“哈哈……忠王殿下,你确实要给陛下磕头!非但你要磕头,郭侍郎也要磕!”
李亨与郭虚己无奈,只能一起跪地叩首:“臣叩见陛下!”
李璘弯腰先把李亨扶起来,然后又把郭虚己扶起来:“三郎请起,舅父请起!”
李璘又质问令狐承:“朕不是说把我们的家眷一块送到幽州来么?为何只有忠王与我舅父?”
令狐承赔笑道:“太后已经把陛下的家眷,以及忠王殿下、郭侍郎的家眷从牢狱中释放出来。但太后希望能够看到陛下的诚意,请幽州军向河东发起进攻,为洛阳朝廷缓解压力。”
“燕王,你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出兵应付一下?”
李璘自知当不了家,讪笑望着张守珪。
张守珪倒也给面子:“臣谨遵陛下之命,马上修书给史思明攻打朔州。”
于是,令狐承代表洛阳朝廷与幽州朝廷签订了《范阳之盟》。
双方约定:世界上有两个大唐,一个称为东唐,一个称为西唐,以太行山、长江为界,河北道、淮南地区、河南道属于李璘,其他地区属于李琦。
拿到盟书之后,令狐承如释重负的返回了洛阳,把李亨与郭虚己留在了幽州。
随后,史思明就接到了张守珪的书信,于是自云州进攻朔州,与杜希望之子大战于马邑县境内,并成功攻克险隘,兵临朔州城下。
张守珪的手下劝他把李亨与郭虚己软禁起来,免得他们与李璘勾结,逐渐成了气候。
张守珪却道:“我们幽州朝廷相比于洛阳、灵州,最为寒碜,只有区区七八个河北道的刺史。有了李亨与郭虚己在这里,咱们可以拿来当做幌子,宣传他俩都是因为李隆基的遗诏才来投奔。”
于是,张守珪让李璘册封李亨为太师,郭虚己为司空,给了两个虚职,然后拿着当正面人物到处做宣传,说他们是因为李隆基的遗诏才来幽州投奔。
虽然挂了个太师的虚职,但李亨一直被人盯得很紧,某日终于找到机会偷偷来到“皇帝行在”与李璘密谈。
当听说李隆基没死的时候,李璘不由得瞠目结舌:“什么……父皇他没死,三郎你不会骗朕吧?”
李亨苦笑:“你我兄弟亲如父子,兄长怎会骗你?”
“父皇既然没死,张守珪与安禄山为何拥立我为皇帝?”
李璘的身边都是张守珪与安禄山的人,所以活在骗局中的他一直相信李隆基死了,并且在临死之前立下遗诏传位给自己。
在李璘看来,自己才是正统皇帝,李瑛和李琦都是篡位僭越的逆贼!
而现在,李亨的一番话将他的美梦敲碎,有点无法接受现实。
李亨压低声音道:“张、安二人才是叛贼,他们只是拿你做傀儡,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他们的造反才师出有名。”
“朕不管,朕就是皇帝!”
在失魂落魄了片刻之后,李璘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双手扶着李亨的胳膊道。
“三哥,你要帮助朕,你要咬定父皇已经驾崩,咬定李瑛手中的太上皇是个替身!只有这样,咱们兄弟才有机会!”
李亨苦笑:“可是大权握在张守珪与安禄山的手中,就凭咱们兄弟俩能成什么大事?”
李璘压低声音道:“暂时忍气吞声,暗中培植势力,迟早会找到良机夺回权力!
无论如何,朕都比在辽东做个戴罪的庶人强,三哥也比被二十一郎囚禁在天牢中好上一万倍!”
“这倒是!”
李亨点头,实在不想再回到阴暗潮湿的牢房。
李璘继续道:“朕如今也没什么依靠,大权被张守珪与安禄山把持。只能依靠三哥与舅父,希望你们暗中联络人手,培植势力,找机会帮朕夺回权力。”
李亨颔首:“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咱们弟兄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事到如今,愚兄只能竭尽所能帮你了!”
李璘伸手拍了拍李亨的肩膀,满怀期望的道:“三郎,等朕坐稳了天下后,定与你共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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