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景澜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是何城然的面上还是流露出了几丝担心的神色,“景澜兄,上次我给带回来的药,你有没有按时服下?”
“忘了。”泷景澜不以为然的说,说完便转过身子,慢慢走回榻上去躺好。
“你……”何城然看着他的样子,有一种想把药灌进他的嘴里的冲动,“自从解了禁咒之后,你的体质状况一直不容乐观,在这样下去……”
“好了我知道。”泷景澜扶住额头,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的身体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
何城然微微皱了皱眉,对泷景澜这样的态度也只能无可奈何,他欲转身离开,却忽然想到了他此番前来的另一个目的。
“景澜兄,我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坦诚相告。”
“说吧。”泷景澜眼神一凝,眸中露出某些深意,却自然而然的用掌心盖住了,让面前的何城然无法察觉。
“不知景澜兄要如何处置冥河楼主。”
“此话怎讲。”泷景澜依旧是云淡风轻,不动声色。
何城然低头,沉默心中却起了滔滔暗潮。
他一直知道泷景澜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角色,他和冥河合作也是出于无奈,他心中清楚的跟明镜儿似的,在这个冥河已经明显的暴露无遗的时刻,若是突然的提起这个话题十分可疑,但是他依然想知道,泷景澜会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对于冥河这样的人,他真的能不计前嫌的放过他?
他既然早就知道了冥河的企图,从而做出那么多的防御措施,一方面让冥河毫无忌惮的去干,一方面又招来雪枭给自己通风报信,这么一招狠棋简直是轻而易举的就将冥河苦心布置已久的局破的七零八碎,还把冥河他自己也搭了进去。
既然他早已看穿了冥河,为什么没有看穿一直是帮凶的自己?还是……他已经早就洞悉了一切,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垂着头站在泷景澜的身边,脸色有些微的苍白,但是面上依旧保持着醉人的微笑。
“冥河犯了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慕蓝楼的人心因为他的缘故而七零八落,你真的要姑息?”
泷景澜缓缓的撑起身子,一双凌厉的黑眸再不遮掩,直视着面前的何城然。
“城然,你也糊涂了?”何城然听到这句话,背后猛地一僵。
“你自己去湮水牢中看看,便知分晓。”说完这句话,泷景澜便闭上了眼睛,送客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
出了房间,何城然的心中一片颓然。
自己跟冥河合作的本意,要的可不是如今这样的结果!
他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去湮水牢看看。
……
湮水牢依旧是那副样子,就算外边经历了巨大的变化,这牢内依旧是那般阴晦潮湿,暗绿色的青苔踩在脚下,滑滑湿湿的让人感到不适。
何城然一袭白袍纤尘不染,站在这个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就是这样的何城然,才让冥河很快便发现了他——那个简直不属于尘世污浊的男子,自己的合作伙伴。如今说不清是恨还是怨,为什么自己是如今这种下场,而他却能一袭白袍翩翩而来翩翩而去,用那一副清高的嘴脸怜悯的看着自己,如同看着蝼蚁。
“呵呵,神通广大的何城然河公子竟然亲自驾临,恕卑职这幅样子无法行礼啊。”冥河的口气极尽讽刺,让何城然有些吃惊。
让他吃惊的不只是他的态度,还有他现在的状况。
一根粗大的铁链将他的手脚身体裹得死死的,常年穿在身上的紫袍已经被人脱了下来,身上仅剩一件白色的单衣,上面湿漉漉的满是污渍。
目前他的身上还没有伤口,只是那些铁链就像是为他特制的一般,将他困得松也不松紧也不紧,只是刚刚能将他恰到好处的困在原地,没法施法,也没法施毒。
“冥河,你怎么……”
“我怎么成了这幅样子,是吧。”冥河哈哈一笑,露出常年不见阳光的黄褐色牙齿,样子就像被锁住的困兽,走投无路任人欺凌。
何城然默然的看着他,终于知道了泷景澜的打算。
饶了他的命,只夺走他的自由,这对于冥河来说,确实已经是泷景澜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宽恕了。
何城然知道,泷景澜采用了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解决了当时的事态,人数上明显是泷景澜占优势,自己已经退出了反叛的队伍转向拦截凌鹤轩,而冥河审时度势,早就因为泷景澜忽然的降临而吃惊不已,再加上他对泷景澜平时作为的理解,认为他平日里对待自己人是宽容有加,有可能事有转机,所以毫不犹豫的回到了泷景澜的身后,准备日后再作打算。
可是冥河还是输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太多都已经被泷景澜得知,说到底,他还是在泷景澜掌控的世界里打圈圈。
“他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何城然叹道。
“仁至义尽!”冥河满面讽刺的大笑起来,“我的何公子,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儿,把你做的事情撇的一干二净,不按照原计划助我也就算了,让人传信说去拦截凌鹤轩,拍拍屁股走人也算了,而你如今站在我的面前长吁短叹说泷景澜他对我是仁至义尽……何城然,我真后悔当初怎么不先杀了你。”
何城然也不答话,只是伸出手抚上他身上粗重的铁链,满脸温煦的微笑,缓缓开口说,“冥河,你也糊涂了吗,若是我现在跟你一样被困在这个鬼地方,那么你想由谁来把你救出去?”
“谁稀罕你救。”冥河垂下眼帘,眼中还是有无尽的嘲讽,但是情绪明显要平和了许多。他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何城然那一脸的笑意,就像已经洞悉了一切一般,看的冥河心里十分不爽。
这个家伙,太自以为是了。冥河心中暗骂。
“可是你还需要我,我的目的也还没有达到,是吗?”何城然笑道,漂亮的眼睛弯成两湾新月状,其中反射着火把的光亮,灼灼有神。
“你有何打算。泷景澜把我看得这么紧……”
“我自有办法。”何城然拂了拂身上的积尘,顺手打开了牢房的门,指着不知在何时变得空空荡荡的牢房,微笑,“你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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