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高家的少主上了门。
早有预料的杨锦:“关门放狗!”
大侄子:“姑姑,我求你了!你就做个人吧!人家就是来带个话,什么也没干吧?说好的待客之道呢?您要是生气,您直接去找那位算账啊。”
“我找你爹!”杨锦咆哮道。
“找我干嘛?”杨家主就知道熊孩子忍无可忍的时候一定比李家那位还暴躁,这不,躺枪现场。
“阿兄?咳咳咳……我生病了……”装死的杨锦表示一推四五六!
“高家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快些把故事讲完。李家那边他会处理。高家少主上门是有东西要给你。”杨家主说着递给杨锦一个封口完好的信封。
杨锦看着信封上高凌靖的字迹,这才伸手接过:“孩子们放假了?”
“天冷了。”杨家主说。
“还好天冷了。”杨锦回答。
杨家主顿了顿,回应道:“还好只是天冷了。”
“我明白。”杨锦说着拿着信封进了内室,杨家父子俩随即离开。
还好只是天冷了,而不是人心冷了是吗?可,让我冷了心的也不是别人啊!谁又来为我讨这个公道?!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笑话!
傍晚,三个侄孙乐呵呵地抱着暖炉来听故事。亦枫一进门就缩进杨锦怀里呼呼大睡。杨锦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她无奈地将亦枫安置好,这才回来给两个已经知事地念故事。
……
第二天醒来的依璇乖巧地吃完早饭,再次和依语走在了国境线边上。
她一边享受着交界之地的特殊环境的滋润,一边时不时歪着头看向依语。
“怎么了?”大小姐轻声问道。
“只是想起了阿姐还是魏葳的那回。”依璇回答。
依语失笑:“你啊…”
依璇抿了抿嘴,陷入了回忆…
魏葳,魏国静阳王世子,日后的世宗魏武皇。
彼时的魏国还有另一个皇储的竞争者——安阳王世子魏蓉,也就是依璇。
当时的依璇尽管破除了历史上魏蓉的死局,却同样让自己失去了生路——安阳王诸子皆夭折。不管为什么,容不下手足,又有资格问鼎楚皇之位的她,魏皇是容不下的。皇族宗室必须保持一定的规模,也是为了保证皇位永远在皇族中辗转。
后来,依璇,不,魏蓉奉命征伐赵国,魏葳作为副手一路跟随辅佐。
直到一天,赵军夜袭。
魏葳替魏蓉细心地打理好行装,然后慕容大小姐,他退后了一步,对魏蓉道:“是赵太子亲自带兵。”
“嘶…储君国本之重,龙脉所承。赵王疯了?还是赵国疯了?”而且内阁,不对,议会怎么会允许王室染指兵权?魏蓉诧异地看着他:这时候不要开玩笑了好吗?!
“议会已经通过继承人提案。”魏葳扯了扯披风的边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册立太子赵铭嫡长子植为皇太孙。”
“这不可能!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哪有两王并立的道理?太子、太孙、太弟、太叔,立一不可立二!赵国太子安居,如何能册立太孙!他们是在挑战七国的传统和尊严!”依璇不知道这样的愤怒到底是自己的,还是魏蓉的,她更不知道,这到底是愤怒还是心虚。
依语的眉头一挑,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他唇角分明,还有着温柔的气息:“你,在怕什么?”说着,他靠到依璇的耳畔,弯下腰轻声道:“我的二小姐?嗯?”
只是一瞬间就分开了。
此时,纵然是远房堂兄妹,也不能太亲密。
可,李锐眼底的异样明显得就差昭告天下了啊!
“也就是说,哪怕我战阵上射杀了赵铭也无济于事?”带着一如魏蓉那样单纯和无知的语调,依璇心底的颤抖却只有她自己懂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作为神光女帝的后裔,传承《修罗诀》和世家荣光的人,依璇当然不想增添不必要的杀戮。赵太子一死,直接逼迫赵国签订城下之盟,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可议会不惜违逆传统,在太子活着的时候册立太孙!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把这些军队彻底打杀、打垮,任务就遥遥无期!不,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微微向后退了半步,魏葳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李锐,他笑道:“事在人为,我相信你。”
好吧。
真是感谢您无条件的宝贵信任,我亲爱的大小姐。
问题是,我不相信我自己啊!!!
今天的二小姐依然在大义灭亲的边缘疯狂试探!
依璇从没有想过会有兵临城下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更没有想到,议会开始剥离王室权利的时候,还会有这种古老的对决方式。
但是,当赵铭出现的时候,依璇有些理解赵国议会的“退让”了。
“皇太女赵铭…”她看着那个女人英姿飒爽的持着大枪跃马而出,少年人的锐利张扬与中年人的成熟稳重完美的融合在这个肩负重任的女子身上。
霎那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枪者,百兵之将也。
比起女帝临朝,他们更愿意辅佐一个更加年幼的男孩儿。而且主少国疑,议会有更多的借口和方式将王室的权利转移的议会的身上。国家,不需要一个独断专行的君主。只需要一个能够代表国家这个意义的君主就可以了。这是当年自由派崛起的核心理念,也是议会世代传承的责任和信念。而这一次的尝试无疑是成功的。日后的三晋都会蜕变成这样的国家。后世称之为“议会君主制”。当然,这也导致了三晋的皇朝多次更替。赵魏在邯郸的争夺,既打击了赵国王室的权威,也破坏了魏国王室内部的稳定。国民的自我怀疑和创新尝试,让议会再一次发展起来。
依璇胡思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赵铭已经在她面前两百步勒马站定。
“原来是蓉世子,久仰了。”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容颜已经有了苍老的迹象,脸上带着疲惫。也许是因为夫妻之间并不和睦,却绝对不会是什么酒囊饭袋。
“本世子亦久仰殿下大名。”依璇记得台词是这么说的。她微笑着抽出腰间的佩剑,指着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储君,“皇太女赵铭,赵永辉殿下。”
赵铭听出了嘲讽,脸色不变,道:“世子此番因何征伐我赵国?”
“咨尔赵国,乃我同宗,系出三晋,本永世之好。然,尔宗赵君臣,先间我君臣之义,险坏我魏国基业;后离我父女之情,几夺我世子之位;又毁我手足之礼,挑起嫡庶争衡。是可忍孰不可忍!此间种种,皆乱我魏国根基!本世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且…”依璇感到心口一股抑郁之气喷薄而出,这是魏蓉的,也是她自己的,不由自主地高声道,“征伐列国,成不世之业,固我七国之所愿耳!”
赵铭微微一愣神,随即笑得风情无限:“诚如君言。”她说完,突然抬手一掷,长枪破空,夹杂着撕裂一切的决然与毁灭。
与之相对的,是依璇立刻弯弓而射的那支羽箭。带着魏蓉的怨恨和无奈,带着魏葳的守护和遗憾。那一支承载了万千思绪的羽箭,在众目睽睽之下,插/进了赵铭的胸口。那件轻甲像丝帛一样碎裂开来,鲜艳刺眼的赤红颜色几乎在一瞬间就染透了她的全身。
那颜色,是如此的夺人眼球。
那样的…
妖艳魅惑。
…
随后的事,依璇依昔记得——疯狂涌向魏蓉和她身边稀少的护卫,那不知何时集结而起的,也不知是魏国还是赵国的刺客死士们,与那个本就无辜的少女同归于尽。最终和那位可悲可叹又可恨可惜的赵国储君,一起埋葬在那个只有血腥利益的沙场…
她看到,魏葳,又或者慕容大小姐,站在那辕门之内极目远眺。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挥手想要出兵,又一次一次地颓然沉默。那眼神中的挣扎和迷茫是依璇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她不知道那复杂的情绪到底是属于魏葳的,还是属于大小姐的。
她更不知道,她心中升起的期待和恐惧,以及那淡淡的失落到底代表了什么。
依璇不明白。
可,她谁都不能说。
…
“依璇?依璇?依璇?你在想什么呢?”依语问道。
“啊!想起了一些旧事。咱们回去吗?天不早了。”依璇回答。
依语看了看半空的太阳和竹林里稀稀疏疏的阳光,点了点头:“好。”
……
“我也想像他们那样,做不同的人,享受不同的人生。”依璇一脸的向往和倾慕,“太姑姑,大小姐这样的真真是英姿飒爽!我喜欢!”
亦润嘴角抽搐地看着妹妹犯花痴,随后道:“您想借着这些光怪陆离的事传达什么,又要隐藏什么呢?”
杨锦故弄玄虚般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再往下讲一个好不好?”
依璇:“好!”
亦润短暂沉思了一会儿:“好啊。”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一封刚拆开的信,只有短短四个字——锦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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