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明看着眼前手捧琉璃纱的翩翩世家子,心中暗自诧异。
那世家子身材修长,气宇轩昂,他先将纱布交给施小小,又转头吩咐掌柜的到外面候着,施小小在得到刘子明的眼神示意后,将布搁置在桌子上,从外面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刘子明故作不知地问道:“哟,世子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那世家子弯腰恭敬一礼,答道:“关雎元见过大人,特来给大人献布。”
刘子明起身用手指抚过轻薄如禅翼,颜色却光彩夺目的十金布琉璃纱,赞叹道:“确实是好布啊,听闻这琉璃纱若是寻一能工巧匠制成衣甲便能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啊,世子殿下,做了件一本万利的生意呀。”
关世子默不作声。
刘子明轻笑一声,玩味道:“承天卫紫金紫银两位最高指挥使之下,分设四大指挥使,江南是图神箭,另外二位我也不知道在哪据说都在京歌,而且这小小的红鲤城也有一人,我想过很多人,却没有想到是我们尊贵的世子殿下,那云记老板娘是你的人?”
“不错,若是大人喜欢,可以赠予大人,还是风韵犹存的。”
“这么大方?大过年的就送一个前凸后翘的老娘们,世子殿下才是好气魄啊!”
刘子明拍了拍手掌,没过多久施小小端来了一个托盘,一盘清酒,一碟小菜。
“大过年的边吃边聊。”说罢就自顾自地吃喝了起来,将两颗油炸花生米扔进口中,嚼得滋滋作响。
钟鼎鹿鸣的世子殿下微怔,不悦道:“副使,这百花楼也太不像样了,竟敢如此怠慢?”
刘子明倒了杯酒,淡然笑道:“备了年夜饭的,殿下别急,我们先聊聊。聊好了年夜饭在楼下,谈不好嘛……也别吃了,把你藏在门外的几十个暗卫喊来,咱搏命就好。”
关雎元脸色一沉,沉声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子明推过去一杯酒水,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笑道:“急什么呀,先坐。”
世子殿下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冷声道:“谈什么?”
“不如说说,我此次的任务?”
世子殿下强忍着脾气坐下来,压低声音道:“北边来了大人物,陛下的意思便是要大人前往与之交涉,一定要抢在相党行事。”
“什么大人物竟然能让陛下和秦相如此重视?莫不是那司马完颜亲自来了…… 刘子明皱了皱眉,轻轻声道:“人现在在何处?”
气质儒雅的世子殿下摇了摇头,沉闷道:“暂时身份不明,共两人,进了终南古寺。古寺四周都有我们的人看守,那两人并未出寺,相党的人也并未出现。”
“天下两大佛道圣地之一的终南古寺?”
“没错。”
“不对啊,按理说以承天卫的手段,在自家地盘上还不探清楚那人身份?有人阻拦?”
“不错,有武道高手护其左右,听说其人是北陵国师新武评天下第二的一个老和尚。”
刘子明叹气道:“天武大师,看来任务艰巨啊。”
“承天卫会助大人一臂之力。”
刘子明捻起酒杯在指尖打转,冷笑一声。
世子殿下恼怒道:“大人还是不信我?”
“我初来乍到,信的快死的就快,你要我信你,总要自证忠心吧 。”
“如何证明?”
“帮我做一件事。”
“大人直说即可。”
“我手下有个镖师叫方钦南,来红鲤城前被他叛逃了,此人必定是投奔沙眼镖局,据说沙眼镖局的镖队此刻正在红鲤城内,世子可知道?”
“略知一二,是由沙眼镖局新任镖头孟大海与官府重兵合作押镖,人数近千,都是好手。”
“天镖?押的什么?”
世子殿下轻轻点头,“军械。”
刘子明眸子透出清亮的光,“官府的人我不管,沙眼的人……我要他们,死的干干净净。”
世子殿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反扣桌上,“请大人等我消息。”
“你时间不多。”
关雎元没有转身,决然离去。
见世子殿下怒气冲冲地离去,门桥侯着的房掌柜一头雾水,暗暗猜测必是二人聊的不愉快,世子殿下愤然离席,不过他不敢再往下猜了,这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该关心的,他看了一眼正沉思的施小小,不敢发问只好默默退去。
一旁的施小小听力超凡脱俗,早已将里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心中起了狐疑,暗想:“公子,这方钦南明明是你故意放走的,为何又要抓他?”
突然,门被吱呀推开,刘子明看了一眼施小小,平淡问道:“都听见了?”
施小小乖巧地点了点头。
刘子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小小,方钦南只是个不足轻重的小人物,可他身后牵扯的是无数条枉死的性命……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喊来你童姐姐和余大哥,咱吃年夜饭去。”
施小小为难道:“公子,童姐姐应该吃不了了。”
“咋啦?”
“她生病了。”
……
……
除夕夜,到处弥漫着喜庆的氛围。街头巷尾烟火鞭炮声此起彼伏,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把黑暗的夜空点缀得如同白昼一般。孩子们在雪地里尽情地奔跑嬉戏,他们的笑声和欢呼声在夜空下回荡。
百花楼也是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商人无法归家,便在此处过年。灯火通明,侍女美姬陪伴在侧,让商人也不显孤单。余大侠生性爱热闹,坐在一楼大厅里,与陌生的朋友们大口吃肉喝酒,谈天说地。
与一楼的热闹相比,百花楼顶楼小院却显得格外冷清,一盏昏暗的油灯,刘子明坐在窗前,端着碗汤药,笑道:“看来雪王不保佑你呀……”
躺在病床上全身乏力的童姑娘没有任何力气回应他的冷嘲热讽,只是木讷地看向窗外雪景,嘴唇发白,吃力道:“下雪了……”
刘子明放下药汤碗,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见窗外大雪飘扬,他微微失神笑道:“像不像我们在寒鸦山那个夜晚?”
童姑娘轻轻点了点头,苦笑道:“当时差点被蛇吃了。”
刘子明摸了摸她的头,将被子掖了掖,认真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呢别想太多,吃了药好好睡觉一觉,别觉得苦啊,身为医者自己要是病了,如何救人啊?”这话的口气不像是责怪,倒有几分关心的味道。”
“你还会熬药呢?”
刘子明面色沉稳,点头说道:“嗯,以前和我娘学过。”
“你娘……是什么样的人?”
刘子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我有点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只记得她待我极好。”
刘子明轻轻地吹了吹碗里的药汤,冬日里热气升腾的极快,不一会就药汤凉了。他把童姑娘扶起身子,用调羹轻柔地喂她。
他的动作温柔一口一口喂进眼前女子的樱桃小嘴里,令她不免有些脸红害羞。那药汤热气腾腾,颜色甘泽,慢慢喝进胃里,竟一丝也不觉得味苦,还平添了一阵暖意。喝了这药,她感觉寒气又退了三分,竟昏沉间有了睡意。
“睡吧~”
童姑娘轻轻摇了摇头,双眼瞪大,口中呢喃着:“爷爷在世时,每年除夕夜都会给我讲一个故事。”
刘子明微怔,“好,那我就给你讲一个雪王的传说吧。我朝苦寒已久,每到冬天,无数穷苦百姓都会在寒冬中死去。后来,有位先人登上两座陵墓间的高峰雪山祈福,祈求“雪王”降下福祉。从那年冬天开始,当地穷苦百姓家中莫名出现了防寒的物资。这些物资不知从何而来,却每家每户都有份,是凭空出现的。于是大家纷纷传说,是“雪王”降临凡间,不忍看人间疾苦,所以降下恩赐,以渡人间劫难……”
童姑娘躺在床上,虚弱至极,听到一半便沉沉睡去。刘子明扶着她躺好,为她掖好被子,温柔道:“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他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临走前他看着熟睡的童姑娘,小声说道:“新年快乐。”
刘子明负手于后,走到楼顶木栏台登高远望,看满城风雪。施小小拿了一件狐裘大衣,提了两壶此地招牌的云泥酒走到其旁。
施小小轻轻将大衣披在刘子明身上,说道:“公子,世子殿下差人传来了消息,方钦南已死,沙眼镖局二百一十七名镖师,全灭。”
刘子明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平淡道:“除夕团圆夜,杀人放火天。”他接过酒盅,“咕咚”一声灌了一大口,然后砸吧砸吧嘴,转移话题笑道:“给小荷花寄信了?”
已经可以喝酒的施小小点了点头,也有样学样地喝了一小口,“噗”的一下全喷了出来,还咳嗽了几声,嚷嚷着:“好辣好辣!这酒也不好喝啊。”
刘子明的脸色微微一红,略有醉意,然后露出一个笑容,缓缓说道:“小小你不识货啊,这云泥酒价值不菲啊,若是平日里想要喝点,还真喝不到。况且酒所代表的可不是单纯的滋味,而是人生啊。小荷花那丫头如果知道你喝口酒就如此狼狈,肯定又要说哥哥没用了。”
施小小听到这丫头的名字,不禁抹了抹嘴角,露出了一丝苦闷的神色,说道:“本以为这丫头嘴毒心软,可能是她长大了,也可能是嫌我离家太久而生气了,已经就几个月都不回我的信了。公子啊,我们何时能回家啊?我想她了。”
刘子明闻言,身形摇晃地举起酒盅,醉眼惺忪地指向远方的风雪,轻声呢喃道:“快了,就快了。小小,你看,那里就是京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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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京歌城。
窗边的雪花簌簌落下,一个身披狐裘,内穿金蟒长衣的男子站在高台上远远望去。他看着这山河被上帝调成白色,天地一片肃穆,只有无边的风雪呼啸着。
贴身的老太监轻手轻脚地给他又添了件大衣,颤着声音说道:“陛下,天寒,您还是进屋吧。”
年轻的皇帝没有理会,只是一直望着远处的雪峰,面色忧愁,轻叹道:“这天再冷,也不如朕的心冷。”
老太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满脸忧愁地站在一旁:“陛下……”
南朝皇帝搓了搓手,深深地吐了口雾气,略有一些怅然问道: “子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小太监答道:“刘大学士已到红鲤城,动用了陛下的暗卫截杀了一支民间镖局,也得知了北边的大人物进驻了终南古寺。想必此刻正在设法找到那人。”
“刘子明的办事能力,朕深信不疑,只是不知道那人会如何想。毕竟两国刚刚打完……”年轻的皇帝的神情愈发落寞。
是夜,寒风呼啸,雪虐风饕。
年轻的君主站在窗户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抬头问道:“北边各地,承天卫可有安排妥当?”
“回陛下,一个月前,周大人已按您的命令,陆续将防寒物资分批暗中派送到各地穷苦百姓手中。”小太监答道。
皇帝听完,心中稍安。“这就好,这就好啊……”他喃喃自语道,然后双手合十,闭目,默默祈祷:“列祖列宗保佑,只愿这场大雪快些过去,保佑我南朝百姓不必再受霜冻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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