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大夫!”
男人横抱起桦蕊立马冲回房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处在失控的边缘,
“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蕊儿…”他喃喃着擦去桦蕊额上的汗珠,男人脸色越发苍白,拿着帕子的手也在抖,
“你出去…”
桦蕊撑起身,一把推开顾承佑,
“不要和我待在一起…你会被传染的…”
她好像是瞬间虚弱下去的,那口鲜血像是个预告,宣示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她双眼紧闭,因为难受而浑身颤抖,
胸腔仿佛在燃烧,鲜血径直冲上,一开口便吐了一地,
男人起身疯了一样冲出卧房,他衣袖满是鲜血,连双手都沾上了些,
“大夫到底什么时候到!”他大喊着,
院里小厮上前,一躬身,回道,“东家,都去请了...医馆都空了,说全出诊去了...”
顾承佑推开小厮,大步走出大门,
整个天水仿佛一夜之间都变了,街上行人寥寥可数,就算出行也都带着厚重的面罩捂住口鼻,有人拖家带口的再逃,更多的人则关门闭户,试图把威胁关在门外,
他转身回府取了快马翻身而上,
街市上有人抬着担架,担架上是裹着白布的尸体,斑斑血迹从立面渗出,刺到男人心惊,
他策马飞驰,终于在一条偏僻巷子里看见个背着药箱的人,顾承佑顾不得其他,一夹马腹冲上前去便把人拉上马背。
...
...
少女漫步在海棠林,
四周是漫天的花瓣,遮天蔽日的巨树蔓延到天空尽头,她处在一片淡粉中,
身边有人一直跟着她,她转头,不知为何却红了脸,
“你是谁?”她问,声音甜美,稚气未消,
她觉得他真好看,光是一眼就能怦然心动,
“我是...”刚开口,男人便笑了,“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桦蕊又晃神了,她看见男人笑起来的酒窝,
她觉得不能这样失礼,于是转过头去,负着手,一步一跳着继续往前走,
“你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她肯定着说道,“我不认识你,但觉得你很重要。”
“重要?”
“嗯,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男人瞬间停下脚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换上了桦蕊看不懂的神情,
...
“你不能喜欢我...”
“为什么?”
“我会带给你不幸。”
“我不懂...”
“蕊儿,我做了很多错事...对你,和对你的家人...”
少女歪了下脑袋,像是在思考,“那我该原谅你吗?”
男人一怔,接着沉默不语,垂眸看着脚下的花泥,他摇摇头,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
“我不配。”
“不会,大家都说我好说话,又不记仇,我肯定会原谅你的。”她眉眼弯弯,自然地牵过男人袖口,拉着他继续向前,
海棠被风吹的哗啦响,他们一言不发,走得漫无目的,
...
“你和我说说以后的事情吧。”
少女再次开了口,她松了袖口,转而去牵男人的手,
温热,带着些粗糙,
“我该从哪里开始...”
“就从我们在海棠林遇见的第一眼,我想知道我们接下来的故事,你不要担心,不管你的故事好不好,我都会原谅你的。”
...
...
“蕊儿...蕊儿大夫来了。”
“蕊儿醒醒,大夫来了,没事了...”
有人在叫她,
桦蕊靠坐在床头,头侧向一边,听见声音,这才虚弱地睁开双眼,
“我说了...不要靠近...”她执着着,伸手去推眼前人,
大夫半脸蒙白布,担忧地望了眼男人,这次疫病来的凶险,一旦染上成活概率不到一成...
他不会治,只知道缓解,在开了强补汤药后便离开了。
...
药好了,桦蕊却再也喝不进,碗边抵着双唇,撬开缝隙,半碗汤药强行灌进口中,还没咽下,却吐出大半,
顾承佑仰头喝下,没有下咽,他托住桦蕊后颈,唇齿相交,舌尖抵住牙关,
苦涩的汤汁再次入口,桦蕊喉头滑动,终于饮下了第一口,
男人像是看见希望一样舒了口气,不等片刻便再次喂下,
一碗汤药总算见底,怀里人还是不见好转,他知道汤药效果不会这样快,却无法控制地恐惧着,
眼泪终于大颗大颗落下,他哭不出声,只是把他的蕊儿抱得更紧,
他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也记不得抱了她多久,
终于她有动静了,气若游丝,喊出了他的名字,
“蕊儿,是不是觉得在好转?”双手钳住她的双臂,看得很用力,试图找到她在好转的证据,
“给我纸和笔...”桦蕊双眼半睁开,每说一个字嗓子都像刀划一样疼,“找他...让他救天水...”
...
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一场高烧让忘却的一切重新推到眼前,那封信上所写不再是别人的故事,又变成了她真实的人生,
从初次相遇到最后离别,所有的事情仿佛又发生了一边,
第一次动情的心悸,被迫离开的不忍,那三碗软骨散带来的剧痛以及那么多年的折辱...
...
一只苍鹰从白府展翅高飞,
寄托了天水所有人的希望,远渡重山,去找寻大遥的君王。
...
短短一行字花费了桦蕊全部的力气,她瘫倒在男人怀里,因为高热几乎昏厥,
药效过了,被短暂抑制住的症状瞬间反扑,
这场疫病早有征兆,可笑的是一直没人察觉,直到第一具尸体被抬出酒楼才被人们所发现,
...
她真的好恨,
...
受了那么多的罪,被困深宫近十年,明明曙光已经来了,却又重新落入深渊,
他们本该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从此幸福下去,直到头发花白,
他们几乎已经做到了,他们什么都有了,
只差一个孩子...
她用尽最后的气力摸上小腹...孩子已经会动了,可她来的太不是时候,
她要死了,带着盼望了多少年的女儿一起...
...
意识再次涣散,就像落入水中,
耳边的呼唤变得朦胧,只有落在她脸颊的泪水烫到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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