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春满堂的花魁娘子青黛在鎏金莲心台上献舞,并选出今夜的入幕之宾。
春满堂的规矩是每当花魁娘子献舞时,会有仆从送上莲花小舟。普通的小舟要一百两,描了金粉花样的莲花小舟价格就会翻番,以此类推,越繁复精美就越是天价。每位想要与花魁共度春宵的客人都会买下一只莲花小舟并在花心写下自己的名字。由仆从送入十六瓣莲池中,花魁一眼相中了哪只小舟,哪位客人就是这夜众人羡艳的焦点。
今晚也是如此,只是这花魁青黛没相中最精美贵重的那只莲花舟,反而一曲完毕,从鎏金莲花台上一跃而下,玉足轻点在了一只最最不起眼的普通莲花舟上。
不过又是一场绝色佳人落入风尘后与清贫读书人惊鸿一瞥,一个倾倒于佳人的容颜美貌,一个沉醉在读书人的山盟海誓中的爱情故事。
他们是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了,可花了钱的老爷公子们却是不愿当这个冤大头。当即两个花钱最多买莲花舟的老爷吵了起来。
“钱妈妈,我可是花了三千两买那个劳什子破舟。现在告诉老子随便给个一百两就可以睡她。你是拿我当傻子耍是吧!”
老鸨钱妈妈急的脸红,她哪儿知道那个死丫头会选个最便宜的。可现在能怎么办,她也只能和稀泥的控制场面,免得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闹。
“哎呦,张大老爷,您可是春满堂的衣食父母,我哪儿敢耍您啊!是青黛那个死丫头跳舞跳花了眼,没了神随便点了一朵花。您大人有大量,肯赏脸来春满堂,就是随随便便在这儿呼口气对我们来说都是恩典。明儿个,我让青黛来给您敬酒赔罪。”
被称作张老爷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却又耀武扬威的站在钱妈妈面前,挡住了青黛和她那位有情郎的去路。原本陪在他身边的两个姑娘在钱妈妈的不断眼神示意下,伸出柔荑轻顺着张老爷起伏不停的胸口轻揉。
“嗨,你个老虔婆,只会对肥肉摇尾巴!难道我们给的钱就少了不成,看他戴银鱼袋是个官,就只想着给他顺气。信不信本少爷回家禀告我的干爹李大将军,说你这春满堂有前朝余孽,非封了你这儿不可。”
本来还在角落看戏的崔景樾用手肘碰了碰同样在一边看热闹的李乐之。
“恭喜你,多了个干哥哥。”
“……我爹收养是用钱资助了许多战死疆场的将士遗孤。可没告诉我认了个干儿子啊!”
还没等李乐之想明白,刚刚才被钱妈妈捋顺了毛的张大老爷最恨被人说胖,闻言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大吼。
“小杂种,满嘴喷粪。就算你亲爹是李将军又如何,我的岳丈可是姓崔,清河崔氏的崔。就是现任崔家族长也与我是连着亲的,称我声姐夫。你这泥腿子里出来的新贵还敢在我面前叫嚣……”
李乐之用手肘碰了碰崔景樾,嬉皮笑脸的学着崔景樾之前的模样。
“恭喜你,多了个姑父。”
“……”
两人越吵越凶,要不是被身边人拉住,简直快要动起手来。
场面愈发混乱,什么腌臢秘事都混着不堪入耳的脏话顺入了在场众人的耳朵里。有的事不关己的便搓着手站远了看热闹,听到一些有关自己风声的,自酒桌雅间中出来,悄悄的从后门溜走,回去向各自的主子传话。
“演的一出好戏。”
“嗯?”
“且不说自称是你爹干儿子的男子身份如何。这张老爷我是认得,他说的岳丈是我曾祖爷爷的一个庶出兄弟的庶出孙子。他娶了我这不知排行第几的爷爷的一个庶出女儿……”
李乐之被他绕的有点晕,但也算抓住了重点。
“那他也没吹牛…不过你怎么认识这样远的亲戚。我连我娘那些姐姐妹妹都没认完…”
“大概是我聪明些吧……”
“……”
崔景樾看着李乐之幽怨的眼神,不禁流露笑意。忍不住弓起手指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
“这些都不重要,只是在我印象里,此人最是圆滑谨慎,以自己娶到了崔家女为傲。是半点不敢忤逆他的岳丈和妻子……今晚却如此大手笔的抢花魁,还闹的这样大,只是被个年轻人挑衅一句就把你们李家的一些秘事堂而皇之的喊出来……不像气急到口不择言,更像是有意为之。”
“冲我们两家来的?”
“应该不止,你我两家没什么交集的利益冲突,让我们两家交恶没什么意思。怕是还要牵扯出其他人。”
“明白了,反正就是不能让他们这么闹下去是吧。”
李乐之低下头在怀里拿出一个羊皮袋子,翻找出一些刀刀锤锤的在崔景樾面前比划。
“做什么?”
“既然你都认识那个不起眼的张老爷,那他肯定见过你这风光霁月的崔大少爷啦,说不定那个自称我干哥哥的也见过我。你肯定不希望第二天被传出崔家嗣子和李家女儿共逛青楼的美谈吧。所以不如我俩合作,帮对方解决了这些麻烦的人……幸好我带了易形的工具,本来是准备边学边改的,没成想现在用上了。”
崔景樾没拒绝,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任由李乐之在他脸上勾勾画画。
……
“好啦,现在你是我爹真的干儿子,我是你那体弱多病从不出家门的弟弟。给,这令牌是我爹给我的,该认识它的都认识它。”
崔景樾也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玦,边角处雕刻了一个苍劲的崔字。李乐之挂在腰间,清了清嗓子,“唰”的打开折扇,冲崔景樾咧嘴一笑后,潇潇洒洒地走进争吵的人群。
“谁是我的姑父啊?我记得我爹没姐姐呀。”
本来还在“吵架”的众人静了下来,看着突然出现的“崔小公子”面面相觑。
“我从未在崔家举办的宴会里见过小公子你啊。”
李乐之唰的把扇子打在手上合起来。给了张老爷一个蔑视的眼神。
“我自小体弱,父亲兄长担忧我,不让我出门,就连其他几个姻亲的世家的人都少见。更莫说你这不知道哪来的姑父了。”
李乐之将玉玦拿在手中,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
“在座都是有见识的贵人,定有人识得我这只有崔家嫡子才有的玉玦。”
清河崔氏是什么庞然大物,更莫说这崔氏族长的嫡子。有人凑近了看,识货的看出玉玦旁那个象征崔氏符号。
“是真的,我曾见过崔大爷就配过一块,这花纹雕工一看就是出自同一块玉石和同一工匠之手。”
“有人认得便好。只是我这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姑父却是奇怪得很。”
“小公子说说,怎么奇怪?”
有看热闹的人接了嘴,他们可喜欢看这不断发展的争吵,要是扯上崔家的小公子来反咬这位耀武扬威的张大老爷一口,那就更精彩了!
人嘛,都爱看这不断反转的,越扯越大的闹剧。
李乐之手提折扇,环着手臂,扇头不住的在自己肩上轻敲。她绕着这张大老爷打量了一圈,嗤笑出声。
“你不就是那个最怕家中妻子的张三爷吗!说起来,你岳父和我爹都是快出了五服的关系,怎么到你嘴里就是要我喊你声姑父了?
不过,也算你有名,因为惧怕家中岳父与妻子根本不敢纳妾,就连养的外室都是用的自己母亲留下的体己银子。当时被你妻子发现了可是还闹到了京兆尹,闹了好大的笑话。”
“怎么,今天就有几千两的银子来和别人争花魁了?莫不是什么人给你撑腰让你连崔家都不怕了,专门唱这一出大戏给大家听?”
泼脏水嘛,就是先把自己摘出去,再随便乱泼。这下她以崔家嫡幼子的身份撇清了和这张三爷的关系,又暗讽他受了别人的指使。
自然他就不能用崔家姻亲的身份在这里和他人争论,至于嘴里说出的关于崔家的一些不堪秘事,无论旁人觉得他说的话是真是假,都明白了这张三爷背后还有人,摆明了拿他们当传播谣言的使。
秘事谣言,哪个大家族没有。现在听听就算了,崔家当家一脉的都当面表态与张三爷划清界限了,若是自己再传出去,谁知道崔小公子有没有把他们的脸记住。
清河崔氏,何其庞大,何其恐怖。
今日的事就当闹剧看看,这一个字他们也不敢往外传。
眼见众人将要散去,而这张三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在原地。自称是李将军干儿子的公子哥实在忍不住,装腔作势的大喊。
“假不假的,小爷管不着。但是敢和我将军府抢人就是这个下场……”
嘿,李乐之都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听到这话捏了拳头就想揍他。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大小姐都没有仗着她爹的面子在外面耀武扬威过。他这个冒牌货怎么敢的!
还没等她的拳头挥到那人脸上。一阵清风拂过,公子哥就被踢翻在地。
李乐之侧目,崔景樾就站在她的身边,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令牌扔到公子哥的怀里。
公子哥自然认得这块令牌是什么。他本来就是被李卫用自己的俸禄给养大的士兵遗孤,之前还未成年时,还能每月拿着银子,可成了年,那李卫就不管他了。以往仗着李大将军的名号可没少在人前耀武扬威过,如今将军府不再派人来给他送银子。自然在众人眼里,他也和将军府没了关系。
直到有人找到他,让他再打着将军府的旗号来春满堂闹上一闹,就在万年县给他谋个差事。这样的好事他自然不可能拒绝。
......可如今,这象征将军府的令牌出现在他面前,莫说是差事了,将眼前这人惹恼了,或许连他和他寡母因李将军念旧而分得的田舍都得收回去。
那人不是说将军府规矩森严,部下不得嫖妓吗,没人会揭穿他。怎么这来了个这么大的老爷!
公子哥连忙跪地作揖。
“是有人让我来故意攀扯李大将军和清河崔氏的矛盾,是有人胁迫,还望大爷恕罪......”
“哟,原来这两人是故意的。”
“谁这么大胆子敢故意攀扯大将军和崔氏?”
“嘿,你还别说,大将军的妻子可是宜阳长公主......我看啊,这哪是崔家和将军府的事,是有人想拿皇家和世家闹事......陛下这不重开科举,惹得好多世家正跳脚呢!”
“呀,你也真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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