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厢内,本就已经捉襟见肘的空间。如今更是被塞得满满当当。
随着安洁莉莎和薇的加入,风擎宇只能被迫绑到车顶上去睡觉……啊不,放哨去了。而和他在一起的末那生无可恋地看着远方,后者被安排拽住连接风擎宇的绳索,以防对方跌落到马路上面去。
至于车厢内部,安洁莉莎的道具箱堵死了原本属于监兵小小队的位置,于是众人之后重新分配座位。但空间毕竟有限,不管怎么调整还是无法避免被迫挤到一起的事实。
于是众人改变了方法,比如现在,抟象抱着黎玥,狴犴抱着天吴,孟章抱着塔伦,以及,安洁莉莎抱着上官溪。不过氛围似乎并没有因为空间更拥挤而变得唉声叹气起来。
安洁莉莎:“您见过我的祖父,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请您告诉我。”
抟象:“其实也就见了几面而已,那时他还年轻,意气风发,在科学领域内也享有盛名,无论是繁荣时代末端还是反击时代初期,大幅降低了解构体实验危险的他都功不可没。”
抟象:“不过很抱歉,我那个时间段活跃的领域是医学界和军事领域,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太多交集。不过,与其问我,身为他的孙女,你不是正为有这样的祖父而骄傲着吗?”
抟象微笑着,安洁莉莎也罕见地安静了下来,是啊,自己的祖父一直是她的偶像。
安洁莉莎:“谢谢您,前辈。”
抟象:“嗯。”
这短暂的相处也让他们对这两位来自乌托邦的友人改观,也许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也不需要那么多隔阂。
黎玥转头时,总会被抟象胸口的毛弄得鼻子一痒,不过之前在天吴身上也有多次类似的体验,要忍住还是很容易的。
众人其实都很享受这样拥挤的体验,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弥足珍贵的存在。
但是……
天吴:“那个魔法师…他真的不打算召集同伴吗?”
与这边相比,远在前方的马车车厢空间倒是十分空旷,甚至空旷得有些让人寂寞。有且仅有信使魔法师一人,乘坐在车顶上,一边哼着歌,一边慢悠悠地驱动马匹前进。
孟章:“会不会是因为无法召集?我们一年前还是勇者的时候,就见证过他和他的同伴之间有了矛盾,虽然那其实只是表象而已。”
塔伦:“我觉得这种人和同伴之间出现矛盾很正常吧。”
上官溪:“我也这么觉得,魔法师先生,确实有很多会做出那种事的理由。”
孟章:“但最后,同伴还是选择站在他身边。现在要想解释得通,那估计只能是这一年里面出现了某些变故。”
狴犴:“但是就这样放任他一个人行动也相当危险。”
律:“而且从我们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去龙乡单刀赴会,不仅称不上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甚至只能说是自讨苦吃。”
黎玥:“……他见过我们这里的多少人?”
抟象:“现在想来,除了狴犴,我们都或多或少跟他有交集。”
狴犴:“具体来说,我们都是,我在之后购买物资时和他唠了两句,他那时的反应…比见了鬼还离谱。”
狴犴无奈地摇摇头,天吴拍了拍他的尾巴以示安慰。
黎玥:“不是的……具体来说,我想问的是他听过我们这里多少人的声音?”
众人:“!”
上官溪:“我的法杖好像可以用高级的伪装魔法,能保证五分钟内就算是勇者级别的人来了也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或许可以试试?”
抟象:“这么一来,他应该没有听过我的声音。那时,我连你们俩丫头追都追不上,喊的话也太引人注目了。”
抟象瞪了一眼律,面对老师的目光,律选择扭头无视。
抟象:“黎玥丫头,这事交给我吧。”
………
踏上春雨过后的泥泞,信使魔法师来到了马车后方。他看了一眼天际的色彩,便轻车熟路地取下帐篷,准备在空地上进行搭建。由于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工作整体进行得并不快。
信使魔法师:“有什么事吗?路过的旅者先生。”
旅者:“无事,只是我很好奇,为何去龙乡单刀赴会?”
听到“龙乡”二字后,信使魔法师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直视对方,似乎是想透过斗篷,看穿这位不明人士的来意。
旅者已经进行过易容,身披斗篷带着斗笠,面容沧桑,身子却依旧挺直,如同一位年迈的侠客一般,神秘无比。
孟章:“……”
狴犴:“……”
这两大只匍匐在不远处的山丘上,一旦有变,他们将立刻掩护抟象撤退。不过讲实在的,这担心有点多余。
信使魔法师:“旅者先生看来知道不少事,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因为……”
信使魔法师:“这几天闹鬼事件导致我已经快破产了国王给的定金也让我拿去买对诅咒的药水了。”
信使魔法师:“所以你要是想抢劫我那么不管我打不打得过你你都注定一无所获所以我们还是相安无事泾渭分明不越雷池各自为政比较好。”
看似说了许多话,但语气只在三处出现停顿,但总体下来还是一句话,总之突出一个词:“猝不及防”。
抟象:(这年轻人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吧,现在看到一个可疑的人都怀疑是来打劫的,这小子以前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抟象:“咳咳,年轻人,别误会。以你当代勇者的实力,若是我这个手无寸铁的老头子要对你不利,想来你制服我还是很轻松的。”
抟象的话也让信使魔法师稍微冷静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这也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心下降,至少手从藏在大衣里的法杖上移开了。
抟象: “所以,请回答我,当代勇者为何要沦落到一个人前往龙乡的地步。”
信使魔法师:“老先生知道得这么多,那我也不好绕圈子了。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单纯地觉得,没有必要…”
信使魔法师蹲下身去,拿起石头继续敲击着连接绳索的钉子,以便固定好帐篷。
抟象:“是吗?但就我所知,哪怕是最强者,也就是上代的勇者们也需要结伴前往龙乡。那么,阁下所言,想必不是指实力。”
信使魔法师:“的确…我说的不必要,一来是能用金钱雇佣的正经雇佣兵往往太弱,在龙乡那种地方只会拖我的后腿。不挣钱的佣兵我又放心不下,要是像上一代勇者那么狡猾,那我就完了。”
抟象:“没有其他同伴了吗?”
信使魔法师:“……当然有啊!只是…唯独他们,我是不会再召集了。”
抟象:“愿闻其详。”
信使魔法师:“旅者老先生,距离我们都还是勇者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骑士那个傻瓜终于选择了结婚,神射手也如愿以偿地建立了她自己的流派,老铁匠,大概还在果园里照看他的孙女吧……大家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牵挂的事物。”
说着,他眼中流露出一抹落寞。
信使魔法师:“我,我实在没办法对这样的他们再说出那一句话,那句‘我们一起去冒险吧’。”
抟象:“………”
晚风拂过草坪,将魔法师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在此间隙,仿佛能够看见那黑衣之下的徽章早已黯然褪色。
诚然,他十分喜欢冒险,十分喜欢一边慵懒着,一边和同伴一起去冒险。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十年前遇到那群奇怪的勇者,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角逐。
那是他决定去铭记一生的回忆,和同伴一起踏入嘈杂纷乱的荒野,一起为每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干杯。
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留在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他所珍视的同伴,如今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事业以及未来。
他不能把同伴们从他们所追求的道路上拉开,也唯独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去尝试的。现在他所要做到的,就是把那些憧憬与渴望,统统埋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再去触及。
在过去…他曾有一张独特的底牌,一枚像是信号球一样的光弹直冲天际,随后如烟花般炸开,紧接着,是无数烟花构成的绚丽画卷。
信使魔法师:我的同伴们,快来救我!
但那种魔法,他已经不会再用了。
信使魔法师:“嘛,龙乡故地出问题也是迟早的事,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都习惯了。上一代勇者又不知所踪,那就只能我一个人上了。事到如今还要让他们去和家人道别,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去做……”
抟象:“………”
信使魔法师:“…………”
抟象:“感谢你的坦诚,以及,祝你好运。”
信使魔法师:“承你吉言。”
抟象没有继续说什么,头也不回地向着不远处的山丘走去,在朦胧的月光中,他的体型不断增长,变回了原来狮子兽人的模样。
而另一侧,璀璨星空下,信使魔法师为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食材欢欣鼓舞,却在捧起一碗料理之时停止了动作。
沉默良久,举到半空中的时候缓缓落下,将下一次取出的一摞碗碟逐一放回原处。
晚风浸入衣袖,透心的凉意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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