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出来玩啦!”
听得小伙伴在外面喊叫,捧着书的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眼前的老头,“伯父!”
“好啦好啦,去吧去吧。”晏深就怕这水汪汪的大眼睛,跟小鹿一样惹人怜爱,没法拒绝。
“谢谢伯父!”月儿兴奋的放下书就跑。
“你跑慢点儿,别摔着了,晚上回来补功课。”
“知道啦!”月儿边跑边回答。
一群孩童在地上玩泥巴,旁边是一桶水,泥干了,就倒点在里面混混。
“这里是城墙,要再高点。”
“再挖深一点,护城河要深。”
“上面要有旗!”
“再做几个小人,站在这里!”
“城门太小啦!”
……
月儿和一群小朋友,有蹲在地上的,有跑来跑去的挖泥搬石头的,还有不嫌脏跪在泥巴里的。他们用泥水修筑着城堡,满脸的泥水,满脸的笑容。
“大哥哥,水不够啦!”
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拎着水桶就出发。
秦修竹只要月儿在户外玩耍,秦修竹就会像个大哥哥一样,跟着出来,捧着书坐在树底下读,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月儿。在这些孩童们的眼里,这个安静的大哥哥就是最好的大朋友,不仅会帮他们搬玩具,还会找工具,还会爬树摘风筝,所有他们搞不定的事,都可以找他。
来这里不到三天,月儿就有了自己的朋友,三四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
对孩子来说,没有什么贫穷和富贵,吃饱穿暖,玩块泥巴都能开开心心的。
在庄中的这些日子,月儿和修竹跟随晏深每日读书学艺,闲暇之余也在庄内走动,熟悉四周的环境。田园生活虽然清苦,却诗意浓浓,小小的月儿居然有了家的感觉。
“真希望她就这样慢慢的,快快乐乐的长大。”秦怀在窗口听着欢声笑语,看着满脸泥水的月儿,“我根本不想她卷入任何一场斗争,只要能平安长大,哪怕是平凡一生都可以,我甚至不希望她去为自己讨回公道。”
“这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梦想!”晏深喝了一口茶,“她的身份,是永远避不开的。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如你的猜测,朝廷是不会放过的。”
晏深的庄子不大,有百余人,大都是不宜在外面露面的。秦怀带着月儿一行人进来时,走的其实不是山庄的主干道,北边的道路才是。四周仍然是高山环绕,隐藏于密林之中。
因为大商实行盐铁等专卖,并需要实名登记购买数量及用途,这山中也没有盐矿,所以庄中的食盐和一些重要的生活物资,仍然是由特定人出庄购买。北面弯弯曲曲的窄道通向灌木林,穿过灌木林就是一个村子。已经在大商境内有正式身份的庄内人,比如那个跑得极快的赵长庚,每个月初一至十五,会从这里前往村子。对外就说是南面来的小本生意人,然后同村子里的人一同进镇子里赶集。
韩仪,曾经是宋国的边关大将。多年前为宋国朝堂奸人算计,诬陷他投敌。无法自证清白,又不忍心和追捕他的昔日袍泽自相残杀,只得辗转到了此地。跟随他的有十几个亲兵,二十余年了,这些人现在都成了半老头子。韩仪带着这些人通过一些渠道获得了当地村民的身份,现在不仅是合法的大商子民,还弄了个大商基层官员-里正,管着这方圆十里,其实也就只有两个村庄。当然为了不显山露水,隐藏身份,韩仪尽量保持政绩平平,应付上层点到即止,仕途也不会再往上走。庄内晏深就是通过他和外界联系,大部分的采购都由韩仪出面,和外面接触。
“老兄弟!”代以南拱手。
韩仪笑着回礼,瞧了瞧代以南身后的秦修竹“今天有新人?”
“嘿嘿,猜猜是哪一路的?”代以南笑嘻嘻,私下里应该是说“猜猜是哪一路的逃犯”,因为秦修竹在场,他省掉了“逃犯”两个字。
当然韩仪毫不为意,大家都是什么人,不收留几个抄家的还看不起你了。
“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要是见榜,我肯定不忘。”韩仪试探着猜测,一边看着代以南脸上的神情,“那就是榜上无名喽?”
代以南一副得意的神情。
“看来我猜错了,榜上有名!”韩仪从代以南表情知道自己猜错了,立刻改口。
代以南扬了扬眉毛。
“榜上有名,很有名?最近的?”韩仪放慢语速,盯着代以南猜测。
代以南转动着眼珠子。
“哦,最近的!”代以南的表情又说了实话,判断对错很容易。
韩仪再次缓缓道,“最近最有名的,莫非是祭天……”
“嗯,那就是了,是那一路的人马!只不过没上榜。”韩仪肯定,“我猜得对不对!”
“你怎么老是猜对!”代以南嘟囔,“我这次又没管理好面部表情。”
“我看出你很努力了,但还差点火候!”韩仪拍拍代以南肩膀,笑话代以南,“老弟,你这样的,还不是不能挑大梁啊。待我百年之后,这村里的庞大基业交给谁啊。”
众人哄笑!
“切!”代以南对此嗤之以鼻,拉着秦修竹走到前面,“不说了,来,见面认识一下,其他人你都认识。这位,我贤侄,秦修竹!”
秦修竹刚才一直在代以南身后站着,看着这两老伙计拿自己身份开玩笑,觉得颇有趣。听得说到自己,赶紧上前见礼,“修竹见过韩世伯!”
“秦怀的弟子,晏老头新收的徒弟。”代以南在韩仪耳边悄悄说。
秦怀,虽然未曾接触过,但海捕文书上写的军师,想来不会差。晏深,韩仪可是清楚,他能收下当徒弟,不会太差。
“秦贤侄!”韩仪点头算是认可。
“秦怀和月儿,就是萧月岚,文书上画着了,不方便出来露面。让修竹跟咱们去集市看看,熟悉一下环境。”代以南悄悄说。
“懂了!用什么名字去镇上?”
“暂时没必要,他自师从秦怀,身份从未示人。”代以南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除了咱们这类人。”
“世伯,您看看这个去镇子里可以吗?”修竹递上自己的通关路引,到了当地,最好还是让熟人查看一下有没有漏洞。
韩仪刚才说笑归说笑,办正事可不含糊。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秦修竹的通关路引,上面写着秦修竹,宋人,父母山中猎户病故,自己去外面到处找点零工谋生。
“衙门印章都全,没问题!”韩仪把通关路引还给秦修竹,心中对秦怀有了一丝敬佩。提前谋划,深谋远虑,藏有个从不露面的弟子,怎么说也是个干大事的人。
“时候不早了,你们出发吧,早去早回!”韩仪转身发话,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出发。
平州府,监察司两名锦衣管事坐在府中,级别不高却脸色冷峻,平州府令及府将不敢怠慢。
“平州府方圆百里,民十一万三千……”府中文书拿着土地人丁册目念着。
“好了,不用念,我们不是户部,不查这东西。我们可是监察司巡察使,查朝廷要犯的――”尾音拉得老长,要犯二字咬的极重。
府令一个哆嗦,战战兢兢冷汗都出来了。这帮爷,确实比户部难伺候,那部门最多给人安个渎职,这些人给的礼物最小也是结党营私。更要命的是那“朝廷隐患”四个字,莫须有的能查到你怀疑人生。
“两位特使大人!我平州府上下定当全力以赴,绝无半点懈怠。”要不是实际官员级别比上面两位高,这府令都想给这二位跪下表忠心了。
看着府令回头给自己使眼色,一旁站立的府将赶紧表态,“末将一接到朝廷公文,就已经调集府中精锐,必定在规定期限内核查平州府辖内全部人丁。”
“二位大人为国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实乃我等楷模。请大人坐镇府衙指挥,我等定不负皇恩!”府令接着表态。
两名监察司管事对望一眼,嗯,这府衙还算懂事。这两位都是人精,坐镇府衙不就是在这吃吃喝喝,不用跟着跑,在这等你们消息就行了吗?
岁数大点鹰钩鼻监察司管事的点点头,既然懂事,那不妨敲打敲打,提点提点还是要的。咳嗽一声,清清嗓子。
“核查户籍人丁,事关国税,非常重要,但地广人稀,你们人手有限,万一深山老林里有几个漏几个交粮,也情有可原。相反,你要是突然多弄出一大批人可以交皇粮国税,那之前你不就是渎职吗?所以啊,别多太多,也别太少,各州郡比着来,差不多就行。这个嘛,府令大人必定早就明白了,就不用我说了。”
“谢大人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这点事户部还没到,监察司就到了,不正常。再者,翻山越岭跑深山老林去去收几斤皇粮,收来的还不够路上吃的了。平州府令知道定然还有下文,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深山老林的搜查,还望大人提点一二。”
“知道为什么别的地方还没去监察司的人吗?”鹰钩鼻卖个关子,看着府令。
“哦?”府令表情很到位,“大人请讲!”
“这两人,按时间算,还没跑到北边,通缉令就下来了。漕运那边盯得最紧,下了通缉令可是极难混过江的。你懂?”鹰钩鼻拿着捉拿萧月岚的海捕文书比划。
“哦,明白了,这两人可能在这一片。”府令聪明的领悟了。
“对喽!别说你平州,大商这西南面的一大片州郡,监察司都派人去了。万一出现在谁的治下,逮住了,就是泼天大功。放跑喽,那可就是……”鹰钩鼻比划了一个凶狠的姿势。
“原来如此,懂了!懂了!大人放心,此事交于我亲自督办,绝不敢有半点疏漏。若是不在还好,若是在,城内城外,就是在野山里的老鼠洞,都给他揪出来!”府令咬着牙,配合学着鹰钩鼻的样子,做出一副凶狠状。
“嗯,就是这个理!” 鹰钩鼻满足了为人导师的虚荣心,心情大好。
“大人,这些事交给我们办理。您和这位同僚大老远来,太辛苦了。平州虽然平平无奇,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府令转眼就带着眉开眼笑的讨好。
“诶,为国办事,有什么辛苦的。”鹰钩鼻客气回道。
“为朝廷办事,那不也得吃饭吗!”府令满脸媚笑,不容鹰钩鼻回答,拍拍手,“还不快上来!”
莺莺燕燕十几个婢女,个个蜂腰挺胸,相貌秀美,每人手中端着一盘精致的菜点。
“平州,可不是平平无奇啊!”看着这些美貌侍女高高的酥胸,鹰钩鼻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两位大人,请。”府令和府将、文书使个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
数百兵丁在一位偏将的带领下,于城中出发,迅速朝着郊外赶去。从今天起,他们就要在辖区方圆百里的山中巡查,一个一个的山头查,随军的还有几十名衙役,文书。这些人将风餐露宿一个月,把治辖范围内,所有的有人住的地方都登记核实。
户籍统筹,涉及到朝廷税收及各级官员的政绩,没有人敢怠慢,即便朝中少数猜到原因的大佬,也默不作声,绝口不提此事与搜寻萧月岚的关系。但是在私下场合,纷纷告诫自己的心腹、门生故吏、各地方势力,在此事上绝对不要打折扣,务必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做好了。否则,监察司复查的时候,在谁那里揪出什么不得了的人和事,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有了这些关系户的榜样,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苗头,这事肯定是不能含糊的。整个大商各级,各州郡上下,都开始互相配合,举起刀刃,彻查户籍。
“你们几个,去那个山头。你们几个,去那边……”领队偏将分配任务,“三天内,每天十二个时辰都给我轮流盯着,记住,有炊烟、有火光的地方,就派人就查,认识不认识的一律登记……”
“每个地方查三天,三天后我们再换一个地方查。”
“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谁负责的地方有人住没查出来,往后让监察司那帮人查出来了,上头办我之前,我就先办了谁!”
“将军,这城郊附近还好办,怎么着也有条路。可再往深处,就是大森林,全是山,连个路都没有,咱们也得查?”有个百夫长在一旁问。
“对啊,看着就几里地,走过去可就一整天,那山爬上去都看不到对面的,就算有人,咱也不知道啊。”有个小头目附和。
“几十里山,挨个搜,给个十万八万人,也没法全过一遍。”带着衙役的捕头此时也凑过来说话,这活确实不好干,深山沟里野森林,里面别说藏几个人了,藏一小支军队都发现不了。
“你们找就是了,深山老林,还真用不着我们去趟!”偏将歪嘴笑,招招手,远处一个身着蓝色粗布衣服的人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个笼子,“刚才在城里,保密,不能说。现在出城了,让你们见识见识!”
黑布覆盖的笼子被轻轻掀开一角!
“哨鹰!”百夫长惊呼,旁边几人都张嘴诧异,这个可和信鸽一样,不是民间可有的。
“告诉你们,监察司带着这个,附近的州郡都分配了。”偏将满脸骄傲,其实他也是出城时,才知道有监察司的哨鹰跟随,“朝廷可是下了血本了,找什么,你们都明白了吧。”
“明白。这东西训练得特有灵性,看见普通种田的泥腿子不会预警,但只要看见带刀的,别说军卒,就是看起来像是练家子,都不放过。”百夫长在边境待过,知道这可是国之利器,用来侦查敌情,那是如虎添翼。
“那可不!真要是深山老林有人开荒,也没谁愿意去收粮。路不通不说,一个来回收的粮还不够路上吃的。这,就是专门逮那个郡主的,当今皇上明摆着要往死里弄。”
旁边的捕头和小军官纷纷点头。
“到时候,这宝贝指哪儿,咱就冲哪儿。”偏将抚摸着笼子,一脸的得意。奈何里面的“宝贝”不给面子,“咚”的一声啄在笼子上,吓了偏将一跳。
看着四周围过来的几人,偏将笑了笑,又开始显摆,“光这个还是不行,毕竟它不是人,搞不好让咱们瞎跑一趟,或者观察失误不是。这俗话说,望山跑断腿,弄错那么几回,咱们小命交代不说,耽误了时间,这责任可是谁都扛不住的。”
“将军,难道这还有后招?”百夫长问道,其余几个人也眼巴巴的看着。
“监察司拉着盐使司,运送一批海盐,乔装成私盐,在这些个州郡的村郊贩卖。你们想想,谁会买私盐?”
“没登记造册的户丁。”百夫长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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