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公孙晟的话,我吃了一惊,这事可不好办。公孙晟不像史宾,如今无牵无挂。若是他留在莘城,只怕公孙乔、乔夫人,还有蕉姑娘,都会有很大的意见。何况,我到时若真的和南郭彬结婚,公孙晟的位置就尴尬了。
史宾见我有些为难,便打哈哈说:“晟公子,此事以后再说吧。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我和你一起策马,绕着莘城走一圈,如何?”
公孙晟知道,我和南郭彬需要独处。他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便起身说:“那我们去逛逛莘城。”
我和南郭彬也站了起来,看着公孙晟和秃发宾二人,勾肩搭背而去。
大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南郭彬深情地看着我,说:“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脸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
南郭彬认真地说:“等你明日登了位,我就回融城打点一切。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来莘城与你成婚的。”
本来,听见“成婚”二字,我该高兴才对。可是南郭彬的话,提醒了我,让我想起南郭彬的特殊身份。他是融城的护城将军。他有自己的使命。只怕,我与南郭彬想要成婚,并不容易。因为我肯定不能离开莘城的。而南郭彬,以他融城护城将军的身份,想要离开融城,估计也不容易。
南郭彬见我脸色不好,知道我在忧虑什么。他宽慰我说:“敏儿,你放心。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我嘟囔着说:“什么办法啊?”
南郭彬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要相信我。”
我点了点头,对南郭彬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我抬脚往外走去。
南郭彬乖乖地跟着我,来到了后院。
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来到了后院的假山。我用手指按了按石刻蟠龙的左边眼珠子。没半点动静。我又按了按右边的眼珠子,还是没有动静。我手指使劲,多按了两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南郭彬忍不住问道:“你干嘛?”
我口中嘟囔着,说:“这是个机关;当年,我就是见岳管家按了按蟠龙的眼珠子,假山就自动移开了。”
南郭彬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地道?”
我点了点头,说:“嗯,当年,我就是通过这个密道逃生的。不知怎么回事,我按怎么就不灵了呢?”
此时,周围静悄悄的,没人一个人。
南郭彬想了下,说:“让我来试试。”
他伸出两个手指,同时按住两个眼珠子。
“喀喀喀”六年后,假山再次移开,露出了地道口。
原来要同时按住两个眼珠子。当年我因为紧张,没有看清楚岳管家的具体操作。看见南郭彬一下子就找到了破密之法,我不禁对他投去崇拜的目光。
南郭彬冲我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这不算什么;如果只按一只眼珠子就能打开密道的话,很容易就会被人无意中破解。而同时按两只眼珠子,被无意中破解的概率,就没那么大了。”
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我看见地道口已经出现,便想往里面跳。
南郭彬拽住我的手,摇了摇头。
他先跳了下去,仔细看了看地道里的情形。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个油台。地道里的情形,变得清晰起来。
南郭彬朝我招了招手,说:“下来吧。”
我便也跳了下去。发现地道里面还挺宽敞的。最引人注意的,是做工精致的油台。油台为石柱,柱身刻着与假山上一摸一样的蟠龙,只是样子小一号。台面呈莲花形状,花心灌着蜡油。南郭彬就是用火折子点燃了蜡油,照亮了密道。
南郭彬过去,用同样的手法,按了下柱身上蟠龙的眼珠子。
“喀喀喀”假山合上了。
我忍不住赞道:“彬,不赖啊。”
南郭彬笑了笑,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我从小就开始游历。咱们快走吧。这蜡油,一会就会自动熄灭的。”
我叫道:“不会吧?自动?”
南郭彬解释说:“你看这莲花花心,它上面的蜡油,只有一点点;一会就会烧完。可是,想要下回再有蜡油,估计得等上几年。因为这些蜡油,储存在地道顶,遇十分热,才会化开一点点,滴到这莲花花心。一年,估计就只能滴上几滴。”
正说着话,火光越来越暗。
南郭彬一着急,过来牵住我的手,就向前走去。他的手掌温温暖暖,又带着老茧。我暗自诧异,这是左手,怎么也会有茧子?难道,南郭彬双手都会使剑?
被南郭彬牵着手的感觉,好好。
一路上,大约隔五十米,就会有一个油台。
南郭彬没有松开我的手,他左手拉着我,右手拿着火折子,将路过的每一个油台,都依次点燃。
火光摇曳多姿,我思绪多端。
六年前,我一个人摸黑在这地道中走着,心中带着绝望与凄楚;六年后的今天,心爱的男子牵着我的手,他一路点燃油台,把光亮也带进我的心房。
想到如今,我终于杀了宾丘贾,莘城也重新回到了我公仪一族的手中。我的鼻子酸酸的,握紧了手指。我等这一天,等得好辛苦。
南郭彬回头看我,说:“别难过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还有我。”
南郭彬的细致与温柔,一直让我十分动心。我冲他勉强一笑。
这样,两人手牵手,不知走了有多久。
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抽回自己的手,双手合十,朝莘城方向鞠了一躬。然后双膝跪地,磕了十七个响头。南郭彬学我,也双膝跪地,磕了十七个响头。
我磕完头,跪在地上起不来,眼泪涌了出来。那些我六年前珍视和珍视我的人,再也见不到、回不来了。
南郭彬站起身,过来搂住我,低声说:“别难过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有我……”
我抽泣了会,擦干眼泪,用手刨地。南郭彬学我,也双手刨地。一会,一个木匣子出现在视线中,里面埋着当年的那块玉。
我看见木匣子,情难自抑。在南郭彬面前,我的情绪,似乎也特别容易流露。我再次热泪盈眶,动弹不得。这木匣子,还是当年那老者送我的;他居然是我爷爷的兄弟,千千的父亲。按理,我也该称呼他一声“爷爷”。可是如今,他也已经作古了。
南郭彬见我不动,便上前小心翼翼地挖出木匣子,用袖子掸了掸木匣子上的土。他轻轻地打开木匣子,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那块我父亲赠我的玉。
南郭彬将玉放在我的手心。我的手脏兮兮地,全是泥土。我用泥手,抚摸着玉上刻着的龙,和玉背面刻着的“赠女敏”三个字。
南郭彬见我魂不守舍的样子,便过来拉我,说:“走吧。”
他爬上地道口,顶开石头。光线射进地道。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阳光明媚,微风习习。
他先爬到顶上,然后伸手来拉我。
到了洞顶,我紧紧抱着木匣子,手中拽着玉。这个木匣子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六年了,坚固依旧。我打算把它送给千千。
南郭彬将石头重新搬回原处,封住地道口。他笑着说:“一会,咱从城门口进去,大家会不会吓一跳啊?”
看见南郭彬的笑,我心中的抑郁消散了不少。我假装思索了会,说:“应该会吧。”
南郭彬口中嘟囔着,说:“这才对嘛,笑笑多好看。”
我暗自冒汗,说:“你说什么?”
南郭彬嘻嘻一笑,说:“没什么。我们去找个地方洗洗吧。”
我发现,南郭彬有时候也很俏皮,像个孩子。
我想了想,说:“我还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南郭彬笑着说:“那就去呗,我陪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我的心,因为南郭彬的话和举动,暗自加快跳动了无数次。南郭彬总是会做些、说些让我感动到心底的话。六年前如此,六年后,亦如此。
我怀揣着感动,带着南郭彬去找当年的那个村庄。可是,我上下绕了两圈,连村庄的痕迹都没找着。我的鼻子一酸,喃喃自语:难道村庄因为我,被毁了?
南郭彬见我又开始伤感,便拍了拍我的背,说:“走吧,洗洗去。看你脏得。”
我大叫:“别拍我背;衣服都被你拍脏了!”
南郭彬坏坏地说:“那我拍你的脸,反正你一会还得洗。”话音刚落,他的爪子就真的伸过来。
我一闪身,躲开。
南郭彬呵呵一笑,说:“动作还挺快。抹不到你,我抹自己的脸。”他说完,真的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把脸。脸立马成了个大花猫。
我“咯咯”笑着,说:“彬,你多大了?”
南郭彬呵呵笑着,说:“反正,比你大!”
我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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