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眯了会。天蒙蒙亮,我就醒了。我洗漱出门,阿篙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我诧异道:“阿篙,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篙回答:“主人,你不方便做事。你说,挖哪座墓,我们帮你去挖就行了。”
我一挑眉头,问:“你们?”
阿篙说:“小树他们,已经府门口等着了。”
我有些无语。
门口,站着史宾、公孙晟、辣子、鼻涕、鱼浆、小树。
我说:“辣子,回去;你们三个太小了,不能去。”
辣子瞅了眼小树,说:“我已经问过了,小树和我同年。”
我的视线,转向鼻涕、鱼浆。
鼻涕支吾着说:“主人,你就让我们跟着吧。”
鱼浆说:“主人,我们迟早要长大的。快走快走,太阳快出来了。”
他拉着鼻涕,就往前走。
我很是无奈,只好说:“也罢,一起吧。”
目标,是葬在涧山山脚松溪。
开挖前,阿篙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香囊,绑在鼻孔处。所以,不会闻到什么异样的味道。
几个人围着小土坡,拿着青铜铲子,刨起了土。
扒开土后,泥土混着骨肉出现在视线中。经过小半年的腐烂,松溪已经面目全非了。白色的蛆虫,在它的身上钻进钻出。
我本来想,把松溪烧成灰,再挪了安葬。可是,阿篙已经把棺木、夹尸棍准备好了。那就用夹尸棍把骨肉夹入棺木中。
光线有点暗,辣子捂住鼻子、香囊凑近了看,说:“这,好像不是人。”
鱼浆凑近看了看,说:“是一匹马。”
大家集体看向我。
我回答:“是松溪。”
阿篙问道:“松溪?”
我回答:“是南郭彬的马。去年,公仪夫人打算把我‘碎尸’,南郭彬就是骑着松溪赶到,把我救了。松溪奔得太急,到这里时,身子虚脱而亡。”
我喃喃补充,说:“它是为了救我,而活活累死的……”
场面一时有些怪异。大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树最先打破寂静,说:“原来是松溪老兄。你可是我们主人的救命恩马。不好意思冒犯了。给你搬个更好的家。”
小树弯腰鞠了鞠躬,然后蹲下,指示阿篙把手中的夹尸棍给他。
史宾过去,把小树拉到一边。然后打开棺木。
公孙晟从阿篙手中拿过夹尸棍,蹲下身子,把骨头连着残肉,慢慢地一块块夹入棺木中。蛆虫蠕动着,想顺着夹尸棍往上爬。可是爬了两下,就重新落回坑中。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待夹完骨头后,公孙晟直起身,把夹尸棍放在棺木内。史宾默默地合上棺木。
大家围着坑,拿着铲子把坑填平了。
史宾和公孙晟俩人抬着棺木,往山上走。
天慢慢亮了,通往勇士园的路,已经收拾好了。大家沿着新整理出的路,往山腰走。
十七个土坑,还带着散发着泥土的味道。
我指了指最边上的那个。
史宾和公孙晟把棺木轻轻放进去。
大家拿起铲子,打算往棺木上填土。
我轻声说:“我来。”
我走到跟前,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我说:“松溪,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盼我和你主人好。可是,有些事情,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命运的安排。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我伸手,接过阿篙手中的铲子,一铲子一铲子,把土往棺木上铲。泥土和着我的眼泪,把土坑填平了。
阿篙说:“要立碑吗?”
我掏出剑,在一块碑石上,刻下“松溪之墓”四个字。然后把碑石平放在土坑顶,用脚把它踩得陷入泥土中。然后用铲子再覆上了一层泥土,用脚再踩了两下。
做完这些,我直起身,说:“走吧。”
下山的路上,我突然警告说:“你们不能和别人说,这里面究竟埋了什么。有人问起,你们就说不知道是什么。知道不?”
辣子回答:“知道了。主人,你在勇士园葬着一匹马,怕莘城人骂你啊?”
我笑了笑,说:“辣子真聪明。”
其实,我是怕以后,融城与莘城大战。如果大家知道,这里埋着一匹融城的马。我怕他们会掘坟。虽然谁也没有明说,可就算是后知后觉的鼻涕,也知道了融城与莘城的关系,变得怪异。守着鸡肠道,防的主要不再是尉城人,而是融城人。
我有些后悔,带人去支援融城,重创了尉城,导致了尉城与融城的联盟。可是,如果我不去,只怕融城真的会被尉城攻下。到时候,还是要对付融城和尉城的联合。
可是可是,若融城被攻破后和尉城的联合,实力显然没有融城和尉城现在联合的实力强。而且这次,还牺牲了十几位莘城人。
我突然懊恼起来,心烦气躁起来。我警告自己,别胡思乱想。可是,我的思绪像奔腾的野马,狂奔起来,勒也勒不住。我越走越快。到后来,有点慌不折路的恍惚。
史宾跑上来,拽住我的胳膊,说:“你怎么了?”
我低声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次去支援融城,是个错误的决定?牺牲了十几个兄弟,促成了融城与尉城的联合。”
史宾把我拉到路的一边,垂头用手按着我的肩膀,嘴巴凑近我的耳朵,说:“尉城和融城是否真的联合了,不是还没有验证吗?就算他们真的联合了,我们这次去,得了那么多的刀剑和马匹,还重创了尉城。这都是百年难遇的好事。那些尉城人,个个不要命似的。我想若真的在战场上刀戎相见,你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是其他人。我们这次,一下子解决了他们两百多人,是老天相助。别自责了,没有人做事能全都做对。因为我们都不是先知。只要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问心无愧的。牺牲再多,我们都不后悔。难不成,你公仪敏是牺牲不起的人吗?”
史宾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阿篙以为史宾在用他的柔情,替我安慰失去松溪的痛苦。她拉着鱼浆、鼻涕,呵斥想过来凑热闹的辣子、小树。他们先回莘城了。
公孙晟跑过来,本想拉开史宾。凑近了才知道,史宾在宽慰我。他连连点头,说:“敏儿,你的缺点,就是太婆妈了。总是思前想后的。世上有后悔药吗?再说了,你本来就没有做错。你不能用别人的背信忘义,来指责自己。”
我突然想起,小树之前,也曾经和我说过同样的话。而我,也常常用类似的话,去安慰别人。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还没小树这个小孩子想得透彻,真是枉为一城之主。
公孙晟说:“你看你,现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是不是又在自责了?告诉你了,不要自责。你就是思虑不周了,又如何?你又不是神仙,能事事虑得周全。再说了,就算是神仙,只怕也有失策的时候。”
史宾接话,说:“听见了没?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呢。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回去,只怕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史宾把我往前猛推了一把。
我踉跄了两步,傻笑了下,说:“你们俩好像越发有默契了啊……”
公孙晟见我笑了,他也咧嘴笑道:“默契你个头!赶紧回去!大早上不让人睡觉,这会还不让人安心。你是不是存心欺负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啊?”
我听了公孙晟的话,心中十分感动。我有些不好意思,垂头快走两步,往城门走去。
史宾和公孙晟,无奈地对视一眼,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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