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细细思量,澄雪迅速追出了大厅,来到羊庄外,却只见空落落的大街,早不见一人。
带了几分忧思与失落,澄雪走回大厅中,刚挑起门口的棉帘,正迎上同样追出来一脸诧异的小玉,“夫人,你怎么突然出去了?”
“没什么?我们去吃东西吧!”她仍旧蹙了眉心,神情凝重道。小玉虽是猜不透,却不再多问,只跟在澄雪身后走回桌旁。
很快袁掌柜就让伙计上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来,小玉吃的分外开心,澄雪却因为刚刚见到的那抹似曾熟悉的背影心中不快,变得毫无食欲,她只象征性的吃了一些,便叫店家将吃剩下的打包,由小玉带回城守府中。
接下来有四、五日的光景,竟然都未再见到烁王的身影,澄雪白日偶尔带着小玉上街走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城守府后院里,有时候会在院中练上一会儿剑,或者干脆就躲在寝居中看看书,整理一下来西域路上记的那些美食笔记。
自过年那天落了那场雪后,连日都是晴好的天气,这日,已是傍晚时分,如血的夕照仍旧映红着半边天,澄雪便由小玉陪着站在后院里欣赏晚霞,这可是在京城中极少见到的。
本来寂静的后院,突然响起了马车由远及近疾驰而来的声响,很快一辆马车驶进了后院,澄雪与小玉都不由望向那辆马车。
车子不待完全停稳,烁王已从马车上跃下来,他胸前横抱着一人,那人看起来身材瘦弱,身上穿的是玄色的长袍,一头墨黑长发,简单束起,沿着盛云烁的臂旁垂泄而下。
澄雪与小玉站在原地,看不清相距几十米远的烁王怀抱中的人五官长相,澄雪却心中一沉,突然便想起前几日在羊庄看见的那个玄色背影。
他怀中的人像是受了伤,不意间抬头,他正迎上澄雪一双清澈的眸子,四目相对,他的眼光却是稍纵即逝,脸色重归以往的阴冷,只顾抱着怀中的人径直朝相邻不远的另一处闲置的偏房走去。
很快她亦见苏程匆匆走进后院,他身后跟着个提着诊盒的大夫。
他亦是朝她匆匆望来一眼,并未打个招呼,便引着那名大夫朝烁王进去的那间厢房而去。
“娘娘,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小玉悄悄问澄雪道。
“不必了!看样子那人伤得不轻,咱们帮不上忙,何必再去添乱,起风了,回房吧!”她淡淡道。
回到厅中坐在桌案旁,桌上已然摆着王随叫人送进来的晚餐,小玉仔细的用盘子盖住了菜,道:“娘娘,王爷回来了,娘娘要等等王爷一同用餐吧!”
澄雪不语。盛云烁他刚刚脚步急促,脸色阴沉,必是心中十分焦急,他又怎会有心情来她这里用餐?一时心中思绪纷扰,便索性坐在桌边托腮沉思。
那玄色衣袍的人是她么?若她前几日并没看错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她亦来到了西域,那她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她记得还在京城时,她曾经在洪记的阁楼顶上偷听过她与冷丞相父女之间的对话,她知道,虽然冷月裳是被父亲利用帮他实现一场阴谋,她确是曾经欺骗与伤害过烁王。可澄雪亦是从他们父女之间的对话中听出,冷月裳她却是真的在乎烁王,甚至,她爱他爱得极深。
所以冷月裳才会深夜扮鬼去烁王府的凝香阁偷走她自己的画像,她亦知道那幅画像是烁王为她画的。正因为这样,她才能拿那幅画像来要挟冷月裳,才换回了苏程的一条命。
她竟然亦是来到了西疆。
却不知她是为何受的伤?该不会又是有着见不得人的阴谋吧?
正蹙眉沉思不得其解,厅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小玉忙跑去开门,进来的却是苏程。
他行过礼后,便稍稍打量了一眼澄雪脸上的神情,总觉得她的眉心有散不去的凝重与不快,便在心中猜测,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刚刚住进后院里的人是谁?便带着一丝疑问的眼光静默地望向澄雪。
“是她!是她来到了西域,是么?”她眸光如水,浅浅淡淡地问道。
苏程点点头。
“苏副将请坐吧!小玉,你去奉茶上来。”她仍是语气淡然。
苏程在椅中坐下,缓缓道:“她前几日便到了,寻到了军营,在军营不见王爷,又去了城外,烁王正亲自带了兵士在城外的谷中拉练,她终于见到了王爷,不过,王爷对她不冷不热,只劝她离开边疆。”
她眨眨清澈的眸,抬眼望向苏程,他便继续道:“第二日,她又到了城外,烁王念着旧日的那点点情谊,仍是好言劝她离开,王爷转身正准备回到队伍中,这时,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流矢,王爷并未防备,是她及时推开了王爷为王爷挡了一箭。”
澄雪垂了垂眸子,脸色平静,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愫。
苏程继续叙述道:“王爷岂会丢下她不管,便将她带回了军营,叫了军医来为她医伤,她中的箭伤就在左臂之下,差一点点就射进了心脏。连接几日了,仍旧未醒,她是女人,在军营里养伤诸多不便,因此,今日王爷便将她送进城守府中继续养伤。”
澄雪眼波微转,心中揪痛了一下,脸上却仍旧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心中不由讪讪地想:她为他才受的伤,那么,这几日,他定是衣不解带地照顾在身侧吧!
他本就对她有情,若是无情,又怎么会昏了头陷入她们父女设下的阴谋呢?
如今冷月裳心思回转,并不再站在冷丞相那边,再不甘心做父亲的傀儡,很显然,她亦是很早就已对他动了真情。
郎有情、妾有意,他们终于又走到一起。她唇角微微扯动,有一丝自嘲的笑意浮起在眸中,呵,她在心中自嘲道:温澄雪,你一向不算什么。
她一直是个牺牲品,以前是,现在是,从嫁进烁王府那天便是。
哎!她不由地无声叹息,内心涌起难以言喻的苦涩,一切都是嘲弄,她却身不由已。
年节那天,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他的怀抱,仍旧只是对她的讽刺与捉弄么?
呵,说到底,是自己心底深处不该存着一丝幻想。他与她,原本是对立,就应该永远保持那份对立才对!
她唇边原本自嘲的笑意,终化作一缕苦笑,她仍是尽量保持着平静,轻道:“苏副将,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
“娘娘,王爷他这几日冷落您了,王爷他、他只是身不由已,娘娘请……”他望着她脸上的那抹苦笑,极力地寻找合适的话安慰,澄雪却不等他说完,便淡淡地打断道:“本王妃当然会放宽心!王爷留在她身边照顾,亦是情理之中,请苏副将转告王爷,本王妃很好,让他尽管放心照顾好冷姑娘便是。”
“那末将告退,娘娘请多保重!”苏程说完,便抱拳低身行了个礼,抬眼时见她一脸的沉静,心中有说不出的担忧,出去前,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只极为精致的小酒坛来,放在桌案上,低低道:“王爷叫苏程带了这坛雪中情给娘娘,王爷还说这雪中情娘娘最多只能饮上三杯。”
等苏程走了,她便叫小玉开饭。默默地吃着晚餐,却感觉那些食物咀嚼起来,毫无味道,又挑了几粒米饭吃了,终是心中烦闷,毫无食欲,便道:“小玉,将这酒开了罢。”
小玉拿过一只杯子,放在澄雪面前,开了酒坛,倒了一杯出来,边轻声劝道:“娘娘,这酒实在是太浓烈,娘娘不记得前几日饮了这酒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么?”
“那不是正好么?本王妃头痛,今晚要睡得安稳,全靠这几杯雪中情了。”澄雪蹙了蹙眉道。
小玉虽然心疼澄雪,但仍是看着她喝下了整整一杯,她忙夹了菜放进澄雪面前的碗中。
那杯酒下肚,味道是再熟悉不过,口中回味似觉甘甜,果然可以驱散心中的苦涩,便带了一抹笑容吩咐小玉道:“再倒吧!”
小玉只得又倒了一杯,仍是劝道:“娘娘不知道以酒浇愁愁更愁么?冷月裳她只不过是为王爷挡了一箭,王爷才感激救治她而已,等她养好了伤,说不定便会知趣地离开,她那样的女人,谁知道她不是在用苦肉计呢?”
“休要对旁人评头论足,只管倒酒便是。”澄雪蹙了眉不悦地望了小玉一眼,然后又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小玉只得又将杯子倒满,这才发现,倒了三杯出来,酒坛里正好空了,看着澄雪又端起了杯子凑近唇边,小玉急的几乎带了哭腔,“娘娘这样折磨自己,何苦呢?”
澄雪微眯了眸子,望向小玉,嗔怪道:“你这傻丫头,干嘛要哭呢?谁说本王妃是自己折磨自己呢?是这酒的味道,醇香无比,喝过一次,便教人怀念,不信,你来闻闻!”
她举了杯子凑近小玉唇边,小玉却叭哒叭哒地落下泪来,她忙收了杯子,拿起帕子为小玉拭泪,不由轻声安慰道:“玉儿,本王妃答应你,喝下这三杯,明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就忘记所有的不快,仍旧是你谁都打不倒的王妃,好么?”
小玉抽泣着点点头,望着王妃一仰脖,喝下最后一杯酒,忙又夹了些菜放进她的碗中。
澄雪拿过那只精致的小酒坛,摇了摇,里面果然已经空空如也,不由轻嗤一声,道:“盛云烁,你也太小气了吧!请本王妃喝酒,也只不过三杯而已。”
“娘娘!快多吃些菜吧,菜有些凉了,小玉叫人去热热吧。”小玉道。
“不必了,本王妃已经吃饱,一会便叫人收拾了吧!好困啊!小玉你便扶本王妃进内室歇息了。”澄雪边道,边放下酒坛起身,小玉忙扶了她,两人一同朝内室而去。
厅门外的窗下,一身材修长挺拔的背影正立于窗外,听着里面的主仆二人进了内室,这才负着手慢慢转过身来,正是几日未回城守府的盛云烁盛元帅。
他站在光线昏黄的院中,微微的蹙了眉,轻声地自言自语道:“温澄雪,你竟敢在背后说本王小气!是你太傻好不好?这西域名酒雪中情另有一名唤作三杯坛,能一次连干三杯不醉倒的怕也只有本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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