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院子,乞浪不自觉地又打了个冷颤,他缩了下脑袋,悄悄拽着虚无名说:“师父,这里怎么这么冷?”
“给你的珠子好歹也不是个废物。”虚无名无奈地看了浪子一眼,“用啊。”
“啊?哦。。。”乞浪恍然大悟,他挠了挠头,嬉皮笑脸地冲虚无名吐了下舌头,便凝神静气,感受赤水珠在身体里的力量。
不消片刻,便觉得浑身充满灵气,再没有刚才那个冷得牙疼的感觉,周身暖洋洋得十分舒坦。
“这珠子果然神奇,难怪那些怪物都来抢。”乞浪心中暗喜。
“师父,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哦?”虚无名古怪地看了徒弟一眼。
“咱进来这么久了,怎么没人出来?”
“哟,我徒弟还真是。。。。个大聪明。”虚无名一点诚意没有得夸了句。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真够笨的。
乞浪装着没听懂,他拽着虚无名的袖子,往四下里瞅了瞅。
到底是有钱人家!
整个院子处在村落最好的位置,宛若一个守望者,默默守护和拥有这个曾经热闹的村子。
白墙黛瓦,飞檐翘角,端庄却不失典雅,无一处不显示着主人的财力和气魄,无一处不张扬着这里的与众不同。
的确。在花王村,这个院子是最宽阔,最大的那个,更是所有人家中最豪华的人家。
或许,曾经这个院子被别人艳羡和嫉妒过,可如今却是大家避之不及的豺狼虎穴!
乞浪正感叹惊讶这院子的奢侈,却没发现,身后一抹红色闪过,就那么一瞬间,速度之快,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啊!!!诈尸了!!!”突然,从屋里冲出几个人来,一个个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也不管虚无名师徒俩是怎么进来的,全都拼了命地往外面跑,那样子活像见了鬼似的。
乞浪被这一嗓子吓得心都差点跳出来,他“哦哟!”一声就要往虚无名身上蹦,被他师父一巴掌又给揍了回去。
紧接着,又跑出来几个脸色铁青的人,这些人都是下人打扮,但是穿戴却比普通村民要好,一个个慌不择路,恨不得爹妈多给自己生两条腿。
你踩我一下裙子,我拽你一下衣角,还有跑得慢的被挤到一边去,更有被吓得魂都飞出去,那腿脚也不利索的,直接就摔倒了。
所有人都在逃命!
所有人都惊恐万状!
这一幕,乞浪师徒看得是张目结舌,时不时地还得躲着点横冲直撞过来的人。稍有不慎,便会被迎头撞上!
就比如前面这位——
一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由于年龄尚小,不时就会被别人挤到一边去,惊恐之余,一头扎进乞浪怀里,直接把他撞得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被虚无名一把拽过来,俩人才没摔在地上。
小姑娘晃了老半天,才两眼聚上焦,待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个非常好看的少年,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乞浪被人家这么一看,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赶忙放开手,红着脸躲在师父身后。
虚无名见她缓过神来了,便轻声道:“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在她哆哆嗦嗦的叙述中,他们方才知道,原来,挺尸了好多天的大小姐和她的夫君,就在刚才,居然毫无预兆地突然坐起来,直嚷嚷饿了,要吃东西。
这把她爹活活给吓得晕死过去,不省人事,其他人更是炸了锅,胆子小的受不了这个刺激,晕倒的晕倒,往外倒气的倒气,胆子大点的全都逃了出来。
虚无名听罢,沉思了一会,安抚过小姑娘之后便先让她离开,而他带着乞浪径直往里走去。
大厅里——
两口油亮崭新的棺材并排横在中央,盖子已经打开了。
“娘。。。我饿了,楚郎也饿了。”
“好好好!!!雪儿哟,你可吓死娘了,娘还以为你真的丢下娘不要了。”
“娘,您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
“咦,这怎么有两口棺材?今天不是我和楚郎的大喜日子吗?好不吉利啊。娘,快让他们抬出去!娘。。。”
“哎呀呀!果然是——可喜可贺啊!恭喜恭喜恭喜!”
要不说这人惹人嫌呢,人家母女俩正亲昵呢,他突然非常不合时宜地蹦出来,一点没有眼力见地靠在门边,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那个天真,笑得那个无邪。
乞浪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虚无名对别人笑得越是灿烂,就越吓人。
通常来说,他笑,未必代表他高兴,可能是在生气。他不笑,未必不开心,也可能是羞于表达。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这人是虚无名,一个不太正常的正常人。
“你是???”当娘的一下子将女儿女婿挡在身后,一副老母鸡护小鸡崽的架势。
这阵子确实也难为她了,自从女儿女婿暴毙,她是一天都没合眼,说什么都不肯接受现实,现在,他们突然复活了,除了满心的狂喜,就是看谁都像是来伤害她女儿的,因此,她家老爷是不是躺在地上她顾不上,但是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的宝贝,失而复得的感觉让这个可怜的母亲如同一个战士,浑身充满了力量。
“别误会,别误会!”虚无名连忙摆摆手,略为整理了一下衣服,拱了拱手,正色道:“贫道携小徒路过贵宝地,恰逢贵府办喜事,故特地前来给新人贺个喜,顺便也讨杯喜酒吃。”
“哪里来的讨饭的,冒充道士来我家找打吗?”一旁一直没吭声的新郎倌,也就是那个楚郎,大踏步地走上前去,厉声喝道。
“哟,新郎倌,别那么大火气嘛,这大喜日子,还是。。。”虚无名突然意味不明地歪着头看着楚郎笑道:“心平气和方能白头。。。。偕老。”
“娘,您看。”新娘子拉着母亲的手软声细语地撒着娇。
乞浪这才注意到这位死而复生的新嫁娘。
不料…这一望过去,顿时呆住了!
这。。。不就是之前在山下遇到的那个坐着花轿的女子吗?怎么。。。难道她真是新娘子?可为何。。。。
还有那个楚郎,这两个死而复生的人,脸色白的不似常人,一对眼珠子污浊暗黄,尤其是新娘子,脸上画着厚厚的妆,两片红唇一张一合,怎么看怎么不对。
这哪里是张活人的脸?分明比死人还瘆人,看多了就浑身冰凉,直起鸡皮疙瘩。
乞浪一阵一阵的冒冷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这新娘暴毙多日,刚刚才复活?那之前见到的又是谁?
“师。。”他悄悄拽了一下虚无名的手,发觉师父在他掌心轻轻捏了捏,他立刻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只是故作镇定地配合虚无名胡说八道。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什么世面没见过,当下她溺爱地拍了拍女儿的手,现在是只要女儿活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位道长,我女儿女婿刚刚回来,这喜宴还未来得及准备,烦请改日再来。”说完还未等虚无名开口,便冲着门外叫道:“来人呐,送道长回去!”
这话说的客客气气,让虚无名挑不出毛病来,要是旁人,脸皮薄的,估计早就尴尬的告辞了,哪里还用的着人家送。
可,这人,架不住脸皮比常人厚实呢,虚无名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哎呀,您看我这来的真不巧了,刚才在门外看见贵府跑出来好多人,还以为大家互相谦让,不好意思吃饭,所以贫道秉着杜绝浪费的原则,坚持带着徒弟前来,说什么也得把宴席吃了,吃不完还可以再打个包,路上吃也是好的。您看这。。。”
一番话说的主人一家脸色好看极了,估计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虚无名也不管人家的脸一会白一会黑,又“无意中”往地上看了一眼:“哎呀!这位仁兄,是不是喝多了?怎么躺地上了。。。”
被他这么一嚷嚷,这仨人才想起来自家老爷来,又是一通的哭天抢地,手忙脚乱地去扶不省人事的老爷。
新娘子更是哭得我见犹怜,一旁的楚郎一马当先扶起老丈人,一边还得温柔地哄着娘子,这一时间也找不到下人帮忙。
他只好一个人抱着老丈人在椅子上靠着,老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折腾半天才算让老爷子缓过来气。
要说,这楚郎也是个力气惊人的。这老丈人少说也有200来斤,他看起来不算壮实,甚至有些清瘦的身板,竟能一把抱起来,丝毫不见费劲。
这人家一家人团聚,虚无名师徒俩似乎也不方便继续待下去,便拱手告辞,刚走到门口,虚无名好像又想起什么,笑眯眯地回头说道:“这外面的东西啊,是真不敢吃,还是。。。家里的好吃啊,过几日,贫道再来拜访各位。”
没人注意到,这原本温柔孝顺的楚郎,手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他不动声色地安慰着母女俩,任由虚无名师徒扬长而去。
走了不多远,乞浪实在憋不住了,闷声问虚无名:“师父,那个新娘。。。”
“你师父眼也没瞎。”
“那。。。”他好像想到什么,可是又有哪里没捋清,总是有根奇怪的弦拉着他的脑子,乞浪现在糊里糊涂的,眼前不停地闪过新娘的脸,还有那两口瘆人的棺材,油亮的深红色,好像随时都可以从里面渗出血来,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后脊骨发凉,头皮发麻。
可看虚无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这人神色如常,还是这么溜溜达达地迈着两条细长腿,一脸的轻松自在。
“师父?”乞浪沉不住气,又叫他。
“啪!”脑袋上又来了一下,“师什么师,回去吃饭去。”
说完,这人又突然凑到乞浪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一会回去,给大胖狗说,人家请咱俩吃席,一桌子好菜,尤其是那盘鸡腿,又大又香,贼好吃,本来想着给它带的,但是咱俩脸皮薄,没好意思拿。”
不行作为一条挺牛逼的龙(当然现在是个肥狗子),可以不吃东西,但是唯独对鸡腿情有独钟。
真不知道这人。。。撒起谎来,跟吃饭一样,一点脸不红,心不跳的。
真真是。。。
乞浪翻着白眼,也不搭理他,低着头想自己的心事。
“哟,我说浪子,怎么滴,你看人家小姑娘长的俊,是不是想娶回家当媳妇了?”虚无名真的是为老不尊而不自知。
“师父!!你。。。”乞浪闹了个大红脸,气鼓鼓地甩开虚无名,一路往花婶家跑去。
虚无名在后面乐得胡渣子满天飞,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宝贝徒弟,你跑啥,害什么臊啊!要真喜欢人家,为师的帮你说个媒去。”
“啊呸!”
“哈哈哈——”
一直回到花婶家,乞浪一头钻进厨房,说要帮花婶做饭。
虚无名半天才晃着两条细腿溜达进来,一眼瞅见跟花婶家的狗打成一片的不行,感叹道:“我说不行,你是真没有一点龙的自觉性啊。”
不行懒得理他,继续任由那条狗子给自己顺毛,看样子,这个狗子已经完全把不行当成大王来崇拜了。
“哦对了,”虚无名刚要进屋,又折回过头,煞有其事地走到不行跟前,“给你说个事。”
“嗯?”不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旁的狗子停止了动作,乖巧地趴在一边。
“不许乱说!”乞浪从屋里跳出来。
“哦,鸡腿的事,说起这事,我真是得说你几句,你看看你,太坏了,把那盘鸡腿都吃光了,那是一点没给大狗子留啊,虽然你不让我说,但是我替不行不值啊,不行,我当时可是想着你呢。”
“没有!!我没有!哪来的鸡腿!”乞浪窜到虚无名背上挠他咯吱窝,“不行哥,他骗你的,我们根本没吃上席!”
虚无名怕痒,俩师徒挣扎胡闹了一会,他忽然又道,
“哦对咱家浪子有。。。心。。。上。。。人了。”
“虚老道!!!”
耳边传来当事人的怒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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