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艳的宅邸朴素简洁,尽管身为选曹尚书,官位未必称得上极高,但无论如何,选曹尚书乃是实实在在掌握实权的大臣之一,对于朝廷众多官员的升降考核拥有至关重要的影响力。若在其他地方,选曹尚书的权柄就好比紧紧扼住了官员们的咽喉一般……
然而此地乃是江东界域,在这里执掌权柄并非依赖于个人的修为与天资,而是依靠家族底蕴,倚仗父辈之力,再不济也有祖父一脉的支持。
因此,暨艳身为选曹尚书,其处境确乎颇为微妙,不过这一切都是往昔之事了。
此刻邓芝莅临此处亦带有试炼之心。尽管刘禅在他动身前曾言,务必要去暨艳的别院一游,声称无关人脉,定要亲眼见识一番,只要他踏入暨艳府邸的大门,那么一切便有了转机。
邓芝尚未揣摩透刘禅此举背后的真实意图,而今时今日的暨艳已在江东风尖浪口之上,自己的身份更是半点遮掩不住,如此境况下,若暨艳尚有一丝理智,就绝不会轻易...
正当邓芝思绪纷飞之际,只见暨艳府邸的大门悄然开启。
实话说,他始料未及,竟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看懂江东这批人士的心思,他们一个个行事举止比起自己还要出人意表。
"敢问阁下,家主人有请!" 一位苍髯老仆走出府邸恭迎邓芝,身为暨艳府邸的仆从及待客之人,其言语礼仪皆无可挑剔。然而邓芝却发现,老人的衣衫褴褛,破旧不堪,显然过于寒碜。
即便如今暨艳在江东已是声名显赫的人物,但身边的手下竟然衣衫满是补丁,这也令邓芝感到不解。然而当他再度见到暨艳本人时,才明白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并非暨艳囊中羞涩无法购置新衣,而是出于一种刻意的选择。
邓芝原以为身为官员,能每日两餐一粥一菜已属不易,毕竟官场俸禄并非丰厚。然而在暨艳身上,他察觉到一种超脱常人认知的生活方式,让他联想到了一个词汇——"苦修士"。
当今世间佛教逐渐兴起,邓芝也曾对此产生兴趣并潜心研读一段时间,但他并不完全认同那些僧侣所宣扬的理念,认为过于理想化且失之偏颇。但对于其中修行刻苦的苦修士,他则深感敬佩。
如今邓芝眼前的暨艳,就如同他记忆中的苦修士一般,是一个对自己要求极其严苛的人。
"大汉仙使邓芝,参见暨艳大人。"
"我不识得你,也不了解你西川有何人物,不知你何故来访老夫?" 暨艳的声音尖锐犀利,仿佛不愿也无法收敛自身的锋芒。
邓芝回话严谨得体:"邓芝与大人未曾谋面,只是仰慕大人的声名,特来求教一二。"
听罢此言,暨艳仅是斜睨邓芝一眼,继而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你们西川的状况与江东相差无几,莫非阁下这位崭露头角的邓芝大人,也欲整顿朝廷不成?"
邓芝被暨艳这般毫不留情的话语弄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他身为一名杰出的仙使之臣,在东江朝廷之上亦令江东的仙君与群臣刻骨铭心。
只是现如今面对这位曾默默无闻的暨艳,却是一再地哑然失声。
“暨艳前辈……”
“罢了,你该做的事已然完成,老夫便不再留你。”暨艳挥手间打断了他的言语,令邓芝呆立在原地,满是惊愕。
更为让他震惊的是接下来的话语:
“转告你身后的那位同僚,老夫已配合你们行动,但也希望你们能保全惠恕道友安然无恙,这怕是老夫一生中唯一一次违背本心之举了。”
话毕,不再给予邓芝开口的机会,一句送客之言落下,邓芝便被先前引领他入府的老仆再次送出府邸,动作干练果断。
望着再度紧闭的大门,邓芝轻轻抿了抿唇,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完成了使命。
然而此刻他并未深思此事,毕竟夜色已深,若不想遭巡逻的兵卫擒拿至囚牢之内,他此刻最好返回仙驿暂作歇息。
次日,他还有一系列的事情需处理!
随后的日子里,邓芝的生活规律如常,大致可分为拜见孙权仙君,与其继续周旋拖延时日;以及遍访武昌城内,此刻的武昌朝廷里已有不少修士退隐,邓芝不顾他人如何看待,一一登门拜访,看似欲与诸位结交,询问是否有意西赴蜀地。然而他所收到的所有回应,皆是让他离去。
此举看似并无成效,但邓芝依然乐此不疲。
直至某一夜,正当邓芝准备安寝之际,忽听得屋外传来敲门之声。
“邓芝大人且稍候片刻,随小人一同前去,大王欲召见您!”
邓芝尚未穿戴整齐,房门已被外人悄然推开,看样子此人显然并非初次执行此类任务。
此刻屋内漆黑一片,连月光都无法照亮来人的面容,不过邓芝瞧见屋外一片沉寂,料想即便他此时竭力呼救,恐怕也不会有人前来搭救。
“能否容许我沐浴更衣?”
“十息之内,穿好衣物随我前行!”那人留下最后一语便转身离去。
邓芝此时方察觉到隐约有人影自屋外鱼贯而出,他明白自己真的只剩下十息的时间。
不及细整仪容,匆匆披挂完毕,随即走出房门。
刚一出门,便立刻被人以布帛遮住双眼,并随之被搀扶离开驿馆,送上了一辆灵牛马车。
整个过程中,邓芝竟未听见半点声响,仿佛整个驿馆内已无人踪。
邓芝深知,他在江东的日子已然接近尾声。
在此处停留的日子已久,接下去的时日,将不再由他们这样的使者所能掌控了……
他的修行任务已然全部完成,在昨日,他已得知贺齐这位修真领军人物率众仙兵前来献俘,并且孙权为表彰他们的功绩,特意下令大军暂驻城外。
当然,邓芝也同样听闻那虞翻再度找上了糜芳之事,他竟驾驭仙驾强行穿越营地,却被戍卫将士拦下,之后更是在无数凡人面前,当众辱及糜芳的列祖列宗。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孙权都险些因此动怒杀人。
邓芝明白此刻正是他解决一切事务的大好时机,此念甫生,孙权亦有同感。
果不其然,当邓芝再次被邀至大殿,撤去阵法遮蔽之时,他已经面见了孙权,只不过这次见到的仅孙权一人。
“宜都郡可交予你,但武陵郡需待我俩之间的事宜完毕之后,方能接收!”
这是孙权重申的前提条件,意欲以宜都郡作为筹码换取双方的联手共进。
此举确实让江东有所损失,然而相较于他们即将获取的利益而言,这付出值得承受。
邓芝对此并无惊讶,一旦拥有宜都郡,他们西川便可减轻永安城的防御压力,同时也能减少李严麾下的修为力量。
紧随其后,孙权深吸一口气,接着谈起了至关重要的事。
“潘叡乃我江东重臣,断不能交予你们;士仁则是我江东猛将,同样不能给你们。文布携族人归降江东后,一直在此地安居乐业,已不再涉足这类纷争,故他也不能交付给你们。至于零陵太守郝普,他因修炼有疾,暂时离不开此地。”
在这四人中,潘叡最为关键,同时也是孙权最难割舍的人物。
实则这四人均关乎江东的未来,其余人或许是战败被俘,但这四人却是主动投诚。
双方皆知,他人若返回原地尚有生机一线,但这四人回去,恐怕难逃魂飞魄散的命运,特别是潘叡,其所作所为难以饶恕,称他出卖整个荆州亦不为过。
提及糜芳,原本也应位列其中,但由于虞翻引发的风波,朝堂之内不少贤臣明示暗示向孙权施加压力。
如今糜芳与虞翻只能留一人在江东,如若没有此事,那么接下去便是虞翻远赴交州避世修行。
然而此刻西川要求索取糜芳,这使得江东众多朝廷高人自然找到了留下虞翻的理由与借口。
对此,孙权虽身为江东主宰,未来的东吴天帝,但在江东境内,他仍无法真正做到一言九鼎。
留下这四位人物,同时也是保留了江东的脸面。毕竟若传出投降之人再被江东遣返遭到诛杀的消息,世人必定会对此口诛笔伐。
于禁,则是个意外。
邓芝盘算着这些人事,刘禅曾告诫他关注潘叡与糜芳二人,但现在看来,孙权显然是不会轻易放潘叡离去。
万般无奈之下,邓芝只好提出了另一种解决方案...
"既然是昊皇执意留他们在此,那吾辈也无法多言,只是不知是否能将我西川的建宁郡守张裔归还,同时悄悄带回杀害我西岭侯的范疆、张达二人!"
"......可以!只是范疆、张达不宜暴露行踪!"
"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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