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池局促不安地紧了紧双腿,登时起身,顺势抱住膝盖,以这个姿势蜷缩坐着。
“躺好。”
张秋池满腹疑惑,不太明白他拿这个要做什么。
可能是要给自己用的样子,但是他并未病入膏肓,不是需要这种东西来救命的场合。
现在不仅是寄人篱下在公爵府讨生活,他还得看着唐少雨的脸色,决定未来在公爵府是当个饭桶花瓶,还是得小心保障小命的安危。
现今被莫名其妙地留下一晚,虽除了相拥而眠,珍惜爱抚之外什么都没做,但回去肯定是过不了消停日子了。
张秋池不敢,也根本不想再同唐少雨牵扯。
既然唐少雨没认出他来,那对现在的他而言,简直是皆大欢喜。
可他现在没有拒绝权利,只得听从指令,认命般躺平在床上,看看唐少雨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张秋池身上不着寸缕,失去了被子的庇护后,有些局促。
他手指不着痕迹的扣紧床单,带出一片歪扭褶皱,犹豫着几次微微抬手,要不要挡一挡关键部位,接着又重新抓回去。
唐少雨把瓶塞一拔,将顶端氧化得厉害的软木塞子随意丢到地上,用手指沾了那瓶中倾倒出来的液体,涂抹在张秋池的伤疤之上。
张秋池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犹如晴天霹雳。
他这是,要用圣水给自己去除疤痕?
虽然刚才已经猜测到这种可能,但是当它实际发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张秋池受惊小鹿般跳着坐起来。
他抬起手,对着唐少雨使劲地连连摆动,做出拒绝的姿势,满脸写着抗拒。
这是姐姐最后留下的东西,他不能失去这些。
他已经一无所有,只能靠着对唐少雨那些厌恶中夹杂着不舍的思绪,还有对百里姝宁的怀念活下去。
唐少雨却以为他只是担心用了这药物会遭人非议,心道这人居然还有些见识,知道这是什么。
但他却不管这些,当下便跪行上床,强硬地制住张秋池,不由分说地为他涂抹起来。
圣水随着唐少雨指腹所过之处,肌肤如同植物抽芽焕发生机,所有瑕疵痕迹一扫而空。
张秋池并不配合地挣动着,却始终不敢真的动手反抗。
唐少雨如今已是国王,站在众生之巅,权力一途,基本无人能与其抗衡。
而且他的所有武力基础,都来源于唐少雨的教授。
所属同源之下,即便后天再如何改换风格,但一动起手,定会露出破绽,届时就会被唐少雨认出来。
先不说唐少雨会不会再次赶走,甚至这次是杀了他。
他自己却是一边厌恶着不愿被唐少雨认出,一边又痛恨着自己站在唐少雨面前,他却不识得自己,一边还古怪的心软别扭,无法对其大打出手。
张秋池不愿与他纠缠个没完,他本意早已敲定——只想找个无人识得他的角落,了却残生。
他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犹如一具失了灵魂的傀儡,任由唐少雨摆布,一动不动。
他不能暴露自己能说话的事实。
否则奉寻夏根本没有会说话这种设定存在,会穿帮不说,还会让他自己所剩不多的尊严感到难堪。
他反复安慰着自己,只要心中不忘记姐姐,这些东西确实无所谓。
张秋池不再挣动,闭上眼睛,告诫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少些周围视线关注,伺机逃走……
有了张秋池的“配合”,“上药”工作就简单多了。
至少不会因为张秋池的挣动,浪费它们落进织物里头去。
很快,唐少雨用去大半瓶圣水,才将他的疤痕尽数清除。
这东西不愧是价值连城,无法复制的宝贵之物,所过之处,竟无一例外的焕发新生。
要知道那些陈年痕迹,此前医师可是日日不落给他上药,花了一整年才将它们彻底根除。
想到医师,张秋池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在百里姝宁城堡中的面孔们。
他望着眼皮合上中的一片黑暗中,不明显的血与橙色,有些出神。
唐少雨瞥了一眼剩下的圣水,又看了看眼前看似配合,却浑身透露着不情愿,甚至好像因为害怕,在紧闭眼睛颤抖着的张秋池。
唐少雨将瓶口抵住嘴唇,将剩余的圣水一饮而尽含于口中,随后捉住张秋池的下颌,吻了上去,将圣水渡到他的口中。
这样躺着被灌进水来,他条件反射有些想咳嗽,可喉咙打开,又被水注了满当,只得先行吞咽。
好不容易将一大口水咽下去,未来得及分析味道,又有一条湿热滑溜的舌缠上。
唐少雨再一次让张秋池出乎意料,措手难及。
脑中乱糟糟的情绪互相对峙,掐成了一团,好不热闹。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才好。
张秋池就这样在半是情欲,半是爱意的混沌中思考了许多许多……
这种宝贵的资源,纵是皇族中人,也必须是极有价值继续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使用。
三代皇权交替,不过才启用过两次罢了。
且这两次都是在第一任国教掌权人尚在世时,因为禁得起使用后的及时补充才被拿出来,之后就没有人再动用过。
他竟然就这样,堪称草率地为自己用了一瓶。
好像个昏君一样。
这种仿佛不顾一切讨好似地作为,让他恍惚间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曾经也是这么付出一切讨好唐少雨的。
唐少雨可真是个,疯子。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只当是别人送来的玩物,都能如此对待。
当初为何能下狠心,如此果决抛弃自己呢?
张秋池想不明白,只觉得恨意逞凶,越发浓烈。
神志被这种恨打磨的清楚不少,张秋池睁开眼睛,看着不知不觉中已然闭上眼,把他揽坐起来的唐少雨。
唐少雨一手撑在他腿侧,另一手则揽着他脖颈,掌控主导权。
目光向下扫去,唐少雨身上也有不少伤疤。
新的旧的,像丑陋的虫子附着在他原本健康的皮肤上,但他却没匀出哪怕丁点来给自己使用。
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秋池只觉能摄取的氧气越来越少,不由得鼻息愈发急促,胸膛起伏也加快不少。
随之而来的,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才导致的心跳如擂鼓。
它们快失去固有频率一般,叮叮咚咚的闷响个不停,让他重新变得心烦意乱。
唐少雨终于放开张秋池,让他得以喘息。
他笑意如春之柔和,手下轻抚着疤痕已经消失的皮肤,似乎在唤醒长眠的生命,“你过去的日子定是如履薄冰,活下来很辛苦吧?”
唐少雨话里带着情人似的体贴和安慰语气:“不过,以后会好的。”
他引导道:“能开口说话了吗?试试看吧?”
看着唐少雨那双丹凤眼里头在闪烁着希冀的光芒,张秋池心中冒出些迟疑。
他借由喘息的时间,思考了会儿。
最后,他手按着喉咙,发出一串低沉含混的“呃呃”声。
唐少雨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这样不行么?……”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随后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握住张秋池的右手,放在股掌之中一下一下的轻捏着。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又笑了起来,“不打紧,总会有法子的,今日你先好生歇息吧。”
……
待唐少雨走后,房间里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张秋池轻轻捡起掉落在地的衣服,赤着足一步步走到窗前,默默地凝望着窗外的风景。
过得片刻,一名女仆推门进来,见他已穿戴整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还是尽职尽责地为他整理起衣摆。
她躬身行礼,明明恭恭敬敬的语气却带了几分冷漠与程式化:“子爵,从今天开始,您便属于陛下了,不能再与任何人发生关系。”
“若是背叛陛下,将会受到严重处罚,轻则健全不保,重则失去性命。”
“您在陛下身边一日,就要恪守一日的规矩,不得违逆。”
说完这些,女仆特意稍候了会儿,像是在等待张秋池的应答。
张秋池一直被她盯着,只得点点头,表示知悉。
她回以一礼,才继续道:“陛下特意为您拟了封号,‘灵泽’。”
“往后您可使用它作为您的标志,且您每个月的生活费用,都将由陛下额外供给一份,公爵给您的所有财物与陛下给的宠爱,您得分得清楚。”
这次张秋池十分配合,又点了下头。
都是仰人鼻息活着的人,没必要互相为难个不停。
既然她的职责是需要得到自己的应答,那便点点头,以示配合也不会缺块肉。
“陛下这一次是头一回留人,您作为头位享此殊荣的人,代表着陛下的眼光和内院的脸面,出门在外应当谨言慎行,还望您时刻谨记。”
“如今您的地位今非昔比,虽然您只是子爵,但作为陛下的情人,地位仅次于王后。面对绝大多数人,只需保持良好的礼貌和教养即可,无需行大礼。”
“这个范围,并不大,除了面对陛下与唐公爵时,按照礼制应当行礼,其余皆一视同仁。”
见张秋池再次点头,女仆利落地向身后招了招手。
后头走上前一位一直在她身后等待,托着托盘里盛着纸、笔、墨水的女仆。
她站在张秋池身侧,恭敬的将托盘举高到方便张秋池使用的高度。
先前说话的女仆再次开口,伸手五指并拢,示意道:“陛下交代过,您无法讲话,所以,若是还有什么我没提到,您想要了解一番的问题,可以写下来,我会一一为您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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