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赵氏烧了饭菜,大家一起吃罢早饭,盐贩子们着急赶路,便告别了胡克邪等人,在店铺的柜面上留了数枚银角子,当作食宿钱,匆匆离店而去。
胡克邪道:“咱们也走。”
铁猴建议道:“克邪,那‘小妹’给的药丸,先治好了叶冰玉,又治好了老王,如此管用,不知道是否可以医治刁翰林,要不……试试?”
胡克邪有些犹豫,“翰林兄的病症,与老王这个不一样呀。”
“咳,反正这药丸不是毒药,万一管用呢?”
胡克邪在他的怂恿之下,一番考虑之后,答应了。
他把剩下的那枚药丸,用温水调了,给刁翰林服下去。
刁翰林说:“嗯……朕有些困,我要睡觉。”
此时刚刚吃过早饭,他怎么又困了?显然不太对劲。但是刁翰林说完,眼皮似乎都睁不开了。
铁猴和胡克邪,只好把他扶到马车的车厢里,刁翰林往厢板上一躺,便呼呼大睡起来。
铁猴说:“也许睡一觉,他就好了。咱们也用不着再去聋哑谷去找白三针。”
胡克邪摇摇头,没吱声。
牵马套车,走出客栈的门口,回首望,整个豆荚沟依然是一片寂静,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犬吠,一片死气沉沉。铁猴说道:“也许正是因为闹丧门神,所以村里的人,大车店里的人,这才跑得一干二净。”
胡克邪说:“咱们总算是幸运,丧门神找了棒子团的麻烦,却没有与咱们为难,否则……”
话音未落,只见天空响起一声“吱”的尖叫。
大家都吃了一惊。
响箭, 是山林里的强盗土匪,用来报警或是报讯用的。但凡听响箭声,必有匪情出没。
抬眼望去,只见从旁边的小路上,匆匆奔过来一群人,这些人身上穿的服装,颇为杂驳,有的是老百姓的黑夹袄,有的是书生穿的长袍,还有的穿着队伍上的黄色军装。看上去怪模怪样。
他们的手里,都提着武器。多数人拿的是中长柄的砍刀,也有提着苗子枪、狼牙棒的。很多人背后背着弓箭。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被几个人簇拥在中间,他比别人高出半个头,面色黝黑,身上披着件黑斗蓬,看上去犹如半截黑铁塔,手里提着个漆黑的镔铁罗汉槊。
槊是古代兵器,自宋以后很少使用,它沉重且打造费用高,除非武艺高强的大力士,很难灵活掌握。
这个披黑斗篷的汉子,一看就是队伍的首领。
铁猴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判断出:这是山里的土匪。
人数约有三四十人。
燔阳东、南、西三个方向都是重重山峦,远近数百里,地形复杂,古来土匪众多,尤其是乱世,匪伙更多,前些年的时候,号称七沟二十一寨,几十股人马。
来的这些人,是哪一伙?
……
铁猴把马车停下来,避在路旁。
片刻间,那些人马便匆匆来到近前。其中跑在前面的几个持弓箭者,上来问道:“乡亲,趟上的合字,做什么买卖?”
铁猴跳下车,说道:“各位好汉,我们是路过的百姓,求医问药的,哪条路的买卖也不做。”
一般来说,老百姓,如果没有什么油水,土匪是不会搭理你的。
果然,那些人还比较客气,“乡亲,你们看见村里有队伍么?”
铁猴道:“没有,豆荚沟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人毛都没有,一条狗一只鸡都没有,我们昨晚是住在大车店里的。”
那几个人有些惊讶,互相对望一眼,“你说的是真的?”
“好汉,千真万确,说假话遭雷劈。”
披黑斗蓬的汉子走上前来,瓮声瓮气地问道:“乡亲,这里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雷暴天的队伍要来,把老百姓给吓跑了?”
他虽然形貌威猛,但是说话倒是挺平和。
铁猴摇头,“我真不知道,我只是过路的。”
下意识地看看壮汉手里的镔铁槊……好家伙,这东西怕不有三十斤重,乌黑锃亮,破甲棱闪着阴沉沉的光,若是碰一下,立刻就得骨断筋折。
持槊汉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将手一挥,率领着这些三四十人的队伍,向豆荚沟里奔去。
铁猴赶紧松了车闸,赶着马车上路。
走出二里开外,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胡克邪问:“老侯,刚才这伙人是山里的强盗么?他们嘴里说的‘雷暴天’又是谁?”
“嘿,”铁猴摇头晃脑地道:“你听我一一道来,刚才这个大块头,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就凭他的这副模样,再加上手里那杆槊,一眼便认出来,此人名叫宰四海,是横井山的黑木寨的土匪,在燔阳七沟二十一寨里,也算是赫赫有名,这人力大无穷,当初杀了镇上最大的财主,造反上山,官府曾经悬赏五百大洋,要他的脑袋。至于他说的雷暴天,是皂角山的土匪。据说,这两伙人有仇怨,经常互拆墙角,还发生过火并。”
“好在他刚才没为难咱们。”
“宰四海这个人,平常并不大骚扰百姓,尤其恪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古训,为人还算温和,雷暴天就不行了,常常滥杀无辜,老百姓提起来就害怕。”
“咦,老侯,是不是豆荚沟的老百姓,听说雷暴天或者宰四海要来,这才吓跑了?”
“那谁知道,现在兵荒马乱的年月,最苦的就是老百姓。不管怎么样,咱们赶紧躲开这地方。”
一挥马鞭,急急地向前驰去。
……
马车行至快到中午,刁翰林醒来了。
他从车厢里坐起来,直眉瞪眼地对坐在车辕上的胡克邪说:“爱妃,跟朕回方竹山,有急事。”
胡克邪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这一句“爱妃”,已经说明——那药丸根本就不管用。
刁翰林的病,一点都没好。
刁翰林眼神发直,嘴里乱叨叨,“你们都不听朕的御旨,简直不象话,施惟忠刚才给我托梦,他说把府库的银钱,都给埋藏好了。”
胡克邪没答理他。
带着郁闷的神情,对铁猴说:“侯兄,那药白吃了。”
铁猴也很失望。
“白吃了,总不能怪我吧。”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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