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最关心杨友安生命安危的人,也只有一起出村子的好兄弟陈大生,也只有他在为杨友安落泪。
“蒙大哥,安子哥死了后就没人陪俺玩了,俺不想俺哥死……”陈大生哭道。
蒙途也表示安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咱们去买口物美价廉的棺材吧,给你哥用。”
“恩恩。”
陈大生擦了擦眼泪,跟着蒙途前往棺材铺,准备杨友安的后事。
城西棺材铺,约有五十出头儿的高掌柜正在忙着赶制一批预定的棺材,每口棺材样式相同,用料没有讲究,看上去工艺略显粗糙。只是所有棺材内板上都钉着一根红线,红线钉固的位置约在脖颈之处。
陈大生与蒙途走进了棺材铺,向高掌柜讲明了来意,寻一口实用美观又便宜的棺材。
“没有!”
高掌柜果断的回绝道,他的声音正如他的表情一样,散发着一股冷意。
蒙途清了清嗓子,说道:“高掌柜,谁不知道您的手艺巧。又便宜又看上去不便宜的棺材一定能够做出来的。我兄弟在这看着呢,您给我个面子。”
高掌柜瞥了蒙途一眼,说道:“一分钱一分货,没钱还他娘的讲究个屁啊!我这忙着呢,没有多余的棺材卖给你们,都是别人交了定金的。”
“这是死全家了吗?要这么多棺材。”蒙途随口说道。
“滚!”
高掌柜白了蒙途一眼,摆手轰他们出去。
陈大生看出高掌柜脸色变化,比刚进门时还要冷,这些棺材都是其他人交过定金的,与别人争棺材用的确不合适,更何况也没有太多的钱,于是便拉着蒙途离开了棺材铺。
“蒙大哥,咱们买不到棺材可怎么办啊?”陈大生抱怨道。
两人走出门时,那位超度人刘易守恰巧走了进来,又恰巧听到了陈大生的抱怨,于是喊住了他。
“你们这是要买棺材?”
“是。”
刘易守摆出了一副左右为难的表情说道:“最近高掌柜很忙,没有多余时间做其他棺材。其他的棺材铺也都很忙,我都有预定,交过定金了。所以最近这几天你们是买不到棺材的。”
陈大生听后感到了震撼,握住了刘易守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命真苦,全家都死了,你还在街上晃荡,心比我还大,节哀。”
陈大生不觉了落下了眼泪,可怜起了刘易守。
“不,你误会了,我是帮别人定的。”
蒙途也安慰道:“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不管是谁都是个悲剧。我们只需要一口棺材不用太讲究,主要是不着急用,就不跟你开口了。你也不容易,既然你帮人家办事,就办利索点。”
刘易守略有苦笑,说道:“如果不着急用,也不讲究的话,可以自己动手去做一口棺材。”
“对啊,谢谢提醒啊。”陈大生豁然开朗,拉着蒙途便快步跑走。
蒙途有些懵,一边跑一边说道:“这是去哪啊……刚才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去砍树!”陈大生一股脑的往前快跑。
此时,在棺材铺的刘易守转身走进了棺材铺,见到了高掌柜打了招呼,随后便查看预定的棺材。刘易守格外注重每口棺材内部钉固的红线,依次检查调整位置。
高掌柜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坐下来抽了袋烟锅。他的烟锅有些特别,木质包浆的烟杆上刻有一条非常丑的蛇纹,时不时的用手指头在蛇纹上盘一盘。
高掌柜聊起了闲话:“你每年都在我这定棺材,虽然是给死囚犯用的,但也没必要太上心了。我做棺材做了这么多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再好再贵的棺材也就是个木盒子,埋在地里腐了不说,还容易被土压踏砸了自己。真要用了上等的好木料,就太招风了,怕是要被盗墓贼惦记,落个被挖坟掘墓的下场。若是那盗墓贼在棺材里看到像样的陪葬品,还好说,给磕个头儿敬一敬。若是找不到陪葬品,指不定要对你的一堆骨头骂闲街儿。”
刘易守整理着红线,也回起了闲话:“都不用棺材了,你还靠啥养家吃饭,哪里还闲钱让你抽两口儿。更何况,这批棺材都是警局掏的钱,不要求质量,给你的酬劳还多。你啊,该知足了。”
高掌柜敲了敲烟袋锅子,说道:“就是回款太慢。虽说没几个钱,就是流程太慢,卡的难受,回扣散下去,到自己手里也就没几个钱了。”
“有我在监管,少不了你的。”刘易守说道。
“你每年回来,总整些新花样,唯独这棺材里的红线没有变。”
刘易守略有成就感的说道:“干我们超度这行的,也得跟着市场趋势,一成不变的早晚会被淘汰。我可不是啃老本的那种人,也努力学习,博百家之长灭百家。但是这棺材红线,是师傅交代过的,要一直传下去的。”
刘易守解开了一根红线,重新钉在了棺材里,继续说道:“以前在菜市口行刑都是砍头,脑袋跟身体分开就留下了煞门。棺材里放根红线,也是为了在给他们收尸的时候挡挡煞口。虽然现在到了民国,砍头改成了枪决,但是形式上还是要继续保留的,也算是图个安心。”
“漆在下面。”高掌柜提醒道。
刘易守蹲下身子在棺材下面拿出了一个陶罐,里面装着调制好的红漆,每一口棺材对应的心脏部位,都被他涂上了一道红漆,同样是为了挡煞口。
“你每次都刷右边,要是碰到个心脏在左边的,算咋个回事呢。”高掌柜说笑道。
“提醒的是。”
随后,刘易守又在涂好位置的对侧再次刷抹了一道红漆。
刘易守提醒道:“对了,今年的死囚名单里有个白死的,叫杨友安,追加个牌位,在你这里供一段时间。”
高掌柜回绝道:“不管,后院柴房里的牌位没有九十块也有八十块,你哪天给我清走。”
“不着急,不着急,凑齐了一百块再说。您高掌柜心大,多一块又能咋滴。话说回来,那堆牌位真帮过我的忙,我不好意思给清走。”
高掌柜问道:“咋,又遇到邪乎事儿了?”
刘易守放下了漆罐,叹了口气,没有再答话,而是转身走去了后院柴房。
推开柴房的两扇小木门,迎面便是供奉的数十个牌位,每一位都是他口中的“白死”之人,但并非都是死囚。这些牌位并非一直供奉,到了某个时间段就会烧毁一部分。从他师爷那辈开始就一直在按流程操作,传到他师傅这辈时,烧毁的数量变少。
再到了刘易守这辈,也只烧过一次,也只有两个牌位。按照刘易守师傅的话来讲,没有烧掉牌位说明尚在,烧掉牌位便是彻底走了。至于何时烧掉牌位,供奉人会察觉到一股感应,从而做出判断。
刘易守在众多牌位前,点燃了供香,三拜之后猛一起身,突然感到双眼视线模糊,看不清面前的众多牌位,唯独有一块牌位格外清晰可见。刘易守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去,那块牌位上写着“杨友安”的名字。
牌位慢慢悬浮移动到了刘易守面前,上下左右旋转了两遍,突然又砸向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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