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往往发生在习以为常的日常中,例如此刻。
李智允在Noah的帮助下,在帐篷不远处找到了那块平安牌,当她拾起熟悉的木牌起身时,意外降临。
一声轰鸣如惊雷炸响,“轰隆——!!”
爆炸产生的气浪翻滚,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这片平地肆虐。硝烟席卷着沙尘,轰鸣之后,几秒的时间仿佛死亡般的寂静,世界变得一片模糊,唯有爆炸中心的帐篷有火光刺眼。
几秒后,大家反应过来,凄厉的尖叫炸开,惊恐的人群在生的欲望驱动下,仓皇地朝着四周飞射出去。
尖叫声中混杂着几声枪响。
李智允感到一股从心里迸发的巨大恐慌和无所适从。
她知道她该立刻行动起来,躲避弹药的袭击,但她的身体动弹不得,只是木愣愣得呆在原地,感官也失去了知觉,一切好像都失去了色彩,人物和景色都幻化成她童年眼里常见的平面。
她在这一刻,窥探到世界的底色,世界荒诞、无序、杂乱的本质,人行走在灰蒙蒙的迷雾中,挣扎求生。
找出规则、利用规则,在秩序中掌握主导权,是李智允熟悉的人类文明和社会制度。
但更广阔的世界里,其实没有秩序和规则,世界此时在她眼中,十分陌生,一切都在破裂、粉碎,然后弥合、重组,变得尖锐生涩又危险。陌生的环境、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淹没了她,她双眼逐渐模糊,泪水不知不觉间滑落。
有陌生的青年男性手持步枪往这边射击。
“智允!”Noah瞥见危险的信号,赶紧扑倒呆滞的李智允,右手护住她的脑袋,两人以前面的土丘作为掩护。
李智允从恍惚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她感觉到一滴又一滴湿润的液体,滴到她的脸上,脖子上,唤醒了她的意识和求生欲望。
她用手一摸,血红的颜色刺伤她的眼睛,李智允难以控制,颤抖着声音问道:“Noah,你还好吗?”
“小臂肌肉贯通伤,还好,短时间不致命。”Noah活动关节,关节没受伤,问题不算严重。
李智允无法理解有人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救下另一个并不算亲密无间的同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是英国男人,‘Lady first’可是我们刻在骨子里的传统。”
Noah观察着李智允的眼神,发现她竟然真的信了,他嘴角的笑容压抑不住,忍不住低声笑了。
李智允擦干脸上的鲜血,侧头观察附近的情况。她因为找平安牌,距离爆炸点越来越远,她和Noah都很幸运,只是被气浪和硝烟尘埃袭击。
但Emily当时正朝着爆炸点的方向前进,附近还有不同枪支射击发出的枪响,她十分担心Emily的安危。
李智允情不自禁皱紧眉头,此时,Noah的伤势也必须马上止血缝合,她和Emily的帐篷距离这里很近,里面有急救箱,还有枪支,她必须要回去一趟。
强压下内心的担忧,李智允用牙齿撕下衣服的一角,在Noah的伤口近端,结扎止血带。
然后背起他,微低着身,看准时机,顺利回到帐篷里,回途的路上,Noah的脚在地上拖着,他自觉提腿,以免在地上留下痕迹。
一到帐篷,李智允赶紧翻找出Emily收好的急救箱,从箱子里找出一块纱布,示意他咬住。
“等下清创,没有麻药,肯定很痛,你咬住纱布,别把舌头咬伤了。”
李智允动作迅速摆好临时手术的器械和药物,穿上白色外袍,给双手消毒,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Noah,你是内科医生,而我也是第一次独立手术。
但你放心,我清楚每个流程,每个步骤,它只是个小手术,我们可以完成的。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眨眨眼。”
Noah咬着纱布,眨动眼睛。
Emily曾夸赞她的双手很稳,果然如此。
李智允强压下心慌和目睹爆炸枪战的余悸,动作迅速给Noah清创、止血、扩创,最后缝合,缝合时双手快速,精准,用力恰当,进针角度正确,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二十几分钟的操作,她后背的冷汗浸湿了T恤,眼看缝合结束,李智允长舒一口气,取出抗感染的药物和水杯,放在Noah身边。
“等下记得吃药。”
说完,李智允脱下外袍和手套,拿上两把枪,背上急救箱,起身想走。
Noah吐出纱布,用完好的手扯住她的裤腿,阻止她出门:“智允,外面危险!”
李智允回头,脸上沾满未擦净的血痕和泥土,眼神却犹如明亮的灯火,坚定勇敢、一往无前,似乎即使身在冷寂黑夜中,也能照亮前方的道路。
“我知道,但我不想再逃避了。”
她过去经历过太多无能为力的时刻,她选择过利用他人杀死自己,选择过逃避金悦迩可能失望的眼神,选择过隐瞒过去闭口不言,她习惯了选择仇恨,选择报复。
但她从未选择去直面她的软弱,直面世界的真相。
李智允觉得此刻,她有勇气去接受她的无能为力,有勇气去尝试改变,去挑战她动荡不安的命运,去直视世界灰暗晦涩的底色。
所以她笑了,梨涡浅浅:“你等着我把同伴们活着带回来。”
Noah松开手,了然地粲然一笑:“我等你回来。”
他爱她,毋庸置疑,且不可自拔,他的爱与外貌无关,与荣誉无关。
他深爱她的灵魂,自由随性,浪漫温情又坚韧不拔,像温暖、闪耀光辉的太阳。
他们甚至有着共同的理想,相似的对未来世界的憧憬,只是他们认识的时机太晚,Emily评价他的单相思注定有缘无分。
另一头的李智允,小心翼翼观察四周,遇到好几个团队医疗成员,他们趴在隐蔽角落,问起发生了什么,也是满头雾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智允护送他们回到相对安全的地带,留下急救箱的部分物资,治疗他们身上的擦伤。
然后,她手持猎枪继续寻找同伴,途中,她遇到了安保小队的成员Andy,成员旁边还跟着几个眼熟的老人,她曾在巡视病房时见过他们。
然而,此刻他们中也有人也端着枪,诡异的人员搭配,让李智允警觉地抬起枪口。
“放松,放松,Yunnly,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李智允依然没有放下戒备,隔着一段距离询问道:“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Andy一脸怒气,咬牙切齿:“还有一小队恐怖组织的成员没有离开,他们想要我们的设备和物资,竟然在小孩身上绑炸药。”
“小孩?!Amy还好吗?”
Amy应该在负责给小孩接种疫苗的区域活动。
“我们的人员伤亡严重吗?”
“还好,大家发现地很及时,没有人死亡,三人重伤,几人轻伤,Amy也受了轻伤。但根据拷问,还有三个恐怖组织的人员没有找出来,我们必须得小心。”
Andy说着,发现Yunnly还背着一把陌生的枪:“你还有一把枪吗?你要不把猎枪给我旁边的人,他们是退役的老兵,也会猎枪。”
这句话让他更可疑了,李智允眯眼,握紧枪支:“不,你得带我找到队长,我才能信你。”
Andy耸耸肩,不在意她的警惕,反而夸赞道:“很棒,看来队长的培训,你学得很认真嘛。”
李智允跟他们继续保持距离,直到找到安保队伍的队长Bonnie,听到她对目前情况的介绍,李智允才交出猎枪。
等在旁边的退役老兵丝毫不介意,反而夸赞道:“好女孩,你有资质成为一个英勇的战士。”
“不,我讨厌战争。”
听到答案,老人笑道:“没人喜欢战争。”
说着,他拿着枪就继续出去巡逻找人。
“需要我做什么吗?”李智允放下身后的狙击枪。
Bonnie叹气:“重伤的人员在手术室需要手术,Emily的手受伤了。”
“她的手受伤了!”
“放心,只是擦伤和轻微烧伤,已经包扎好了,但我们现在缺少外科医生,Emily说你能上。”
“啊?”李智允以为她出来是迎接枪林弹雨,万万没想到局势控制得不错,只有她被Emily赶鸭子上架。
Emily在手术室指挥着为数不多的医生助手操作器械,看着他克制不住抖动的手,想骂人,又强迫自己微笑。
她安慰自己,大家都不容易,他也是今年的新人。可是,都是新人,货比货,差距太大了吧。
Emily终于盼来了她心心念念的智允:“智允呀,你还好吗?”
“我没事,Noah受伤了,贯穿伤,已经缝合好了,你等下去看看他的伤口还需要注意什么。”
“好。”Emily点头,然后催促李智允换上手术服,消毒。
双手消毒后,进入手术室前,李智允忍不住踌躇不安:“Emily,我真的没系统学过这个。”
Emily安抚她:“你现在就是我的手,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我们是最默契的搭档,不是吗?”
李智允深呼吸两次,点头,表示她准备好了。
跟Noah情况紧急必须立刻处理伤口的小型手术不同,重伤的同伴打了麻药,昏迷在手术台上,需要复杂的操作和精湛的技术。
最关键的是,他们是李智允熟悉的面孔,他们曾互相帮助,一起高歌,一起共事。
切开他们的皮肤,处理他们身上严重的伤口,不光是技术上有挑战,情感上更是挑战。
Emily详细的指令和冷静的语气,逐渐安抚她忐忑不安的心,接连几个小时,全神贯注的手术。
三台重伤手术,李智允和其他两位外科医生同时在手术室里操作,众人跟时间赛跑。
重伤的Delia,腹部大出血的情况逐渐好转,李智允观察着同伴的心跳声从微弱到稳定,松了口气。
结束缝合,李智允脱下手套和口罩时,看着挂在消毒水池上方的小小镜子,她的脸上污渍斑斑,鲜血的红与泥土尘埃的黑并存,口罩在她脸上留下箍痕。
但她笑得灿烂舒心,她做到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梨涡深深,她竟然亲手救下了一个生命垂危的人。
与死神争夺生命,给予了她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晚上,剩下的三个恐怖组织成员也被揪了出来,疲惫的众人齐声欢呼胜利。
病床上,全麻的Delia醒来,李智允过去轻声询问她怎么样。
“你长得好像我的idol。”她伸出手,牢牢扒住李智允的手,她隐藏已久的粉籍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暴露了。
李智允无奈地笑了。
但病床上的Delia表情委屈,嗷嗷地哭:“Yunnly,你不要谈恋爱,好不好?呜呜呜,你只能跟我谈。”
很好,她的粉丝属性也暴露了。
Emily在后面听着,放肆地笑着,笑出了鸭子的叫声。
看来这一周的笑料有了新话题,李智允无奈扶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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