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除夕还有三天,整个卢远县已经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石洞乡也不例外,就连热火朝天的景区工作组也慵懒起来,人人都提不起劲。
因为年前没有对外事务,陈硕干脆大手一挥,直接给工作组提前放了假,让唐静等人是心花怒放,连声称赞陈乡长英明大义。
这可把石洞乡其他部门羡慕坏了,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谁让自己不是工作组成员呢。
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肯定抢着加入工作组。
而且现在水电站黄了,景区工作组成了唯一的香饽饽。
这天陈硕刚在办公室坐下,陆冉找上门来,因为天寒地冻,她围着红色的围巾,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陆冉取下围巾,露出粉嘟嘟的的脸蛋,道:“陈乡长,我要回锦城了。”
“是时候回家过年了。”
陈硕也挺想家,但为了逃避催婚,他铁了心今年不回京城,老爷子要骂就随他去吧。
陆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嘟哝道:“我这次走,可能就不回来了。”
陈硕心里一突,抬头望着陆冉,内心浮现出强烈的不舍,问道:“是要去当律师了吗?”
“或许吧,有可能进检察院,司法考试还没过,到底会怎么样,我也不确定。”陆冉十分失落的样子,垂着头道:“我其实挺喜欢石洞乡的,我妈就是这里的人,她很喜欢落霞瀑,以前我只听她说过,直到亲眼看见才知道有多美。”
“下次你可以带母亲来玩。”陈硕邀请道,这样就又可以和陆冉见面。
“她已经去世九年了。”陆冉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不提这些事情。”
陈硕问道:“什么时候走,我请你吃顿饭,给你饯行。”
“司机在外面等着,我就是来给你告个别。”
陆冉起身走过来,把一个人脸模样的东西放在桌上,道:“这是送你的临别礼物,是我照你的模样做的蜡烛香薰。”
陈硕仔细看了眼,人像香薰五官勉强能看清,但十分丑陋,他失笑道:“哈哈,这也太像我了吧。”
“不要拉倒。”
陆冉鼓了鼓腮帮子,伸手去抓香薰,陈硕一把按下去,正好握住了陆冉的手,道:“谁说我不要。”
两人像触电般,同时松开手,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语,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瞧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陈硕打破了沉寂。
陆冉眨巴着眼睛:“你只要别忘记请我看电影就行。”
陈硕点头道:“放心,我记着,下次去锦城我联系你。”
“一言为定。”
陆冉转身走出了门,又探头看了眼陈硕,嘻嘻一笑:“再见。”
她这才走出乡政府,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6。
陈硕透过车窗看出去,直到汽车完全消失在白色大地,他才收回目光。
看着桌上的人像蜡烛香薰,他脑海中浮现那句“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可这句是讲爱情,似乎和自己无关。
“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句再见。”
陈硕把香薰收好,看着丑陋的“自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除夕,迎来了放假的第一天。
陈硕本以为自己会闲得无聊,谁知道第一天就被周波拉去吃年夜饭,两人把酒言欢,就石洞乡未来进行了美好展望。
临走时,周波让老婆给陈硕塞了好几块腊肉香肠,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却让陈硕有些感动。
人就是这样古怪,初识为敌,深交为友。
不过周波老婆明显对陈硕有敌意,因为她弟弟刘永清还被关在拘留所,在她看来是拜陈硕所赐。
可这都是刘永清咎由自取,陈硕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初一,邹宇来拜访,按理说他和陈硕平级,但态度却非常客气,给陈硕送了中华烟、茅台酒,还有一大堆腊肉香肠之类的年货,价值不菲。
以邹宇的工资,这些烟酒他肯定买不起。
但任何时代,官场都少不了送礼,尤其是邹宇身为刑警队大队长,求上门的人更多,这些烟酒自然是别人送的。
对此陈硕并不排斥,出淤泥而不染固然是好事,但当其他人都沾上了淤泥,你如果固执地坚持纯洁,反而变成了异类。
异类在任何地方都混不下去。
收下邹宇的烟酒后,陈硕回赠了两瓶洋酒,是前段时间大哥从国外寄回来的,看起来包装精美,水晶盒子相当唬人。
陈硕问过大哥陈卓才知道,这酒七千多一瓶,在国外十分有名。
反正陈硕不喝洋酒,干脆送人。
而且现在上流社会都喜欢附庸风雅,洋酒甚至比茅台还拿得出手,直到几年之后这股风气才刹住,大家发现还是茅台好。
“陈乡长,我哪好意思拿你的东西。”邹宇连连推辞。
陈硕硬把洋酒塞在邹宇手里,笑道:“邹大哥,你和我客气什么,咱们可是革命友谊。”
这声邹大哥,让邹宇浑身舒爽,收下洋酒道了句新春快乐,就告辞返回县城。
石洞乡往返县城两个小时车程,邹宇专程跑一趟,足见其心意。
接下来整个初一,陈硕就没有清闲下来。
景区工作组的唐静、曾鸿、戴青、周超,以及石洞乡政府部分干部,接连来给他拜年,让他充分体会到了当领导的滋味。
以前做秘书的时候,虽然也收年货,但那都是别人给县长送,顺便给他一点。
顺便和专程,两种感觉差距巨大。
不过陈硕一点也不享受,接待这些人太累了,而且一大堆年货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到了晚上,一个让陈硕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前丈母娘叶菁站在他的门外,曾经珠光宝气的财政局副局长夫人,如今脸上多了几道沟壑,发梢多了几缕银丝,一转眼像是老了十岁。
显然,沈福落马后,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笑得诚惶诚恐,小心翼翼道:“小……陈乡长,我能进屋吗?”
“阿姨有事在这里说吧。”
不是陈硕心肠硬,而是面对跟红顶白的对方,他实在提不起心底的善意。
叶菁开始诉苦:“沈福已经填补了挪用的公款,但纪委依旧打算严肃处理,我打听了下,他会被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我知道你现在在卢远官场分量重,你能不能帮帮忙,让老沈少判几年,或者免于判罚。”
在国家整肃官场纪律之前,徇私枉法的现象屡见不鲜,沈福挪用的钱不算多,只要找对人,其实能保下来。
但陈硕不打算帮忙。
他拒绝道:“阿姨,恕我无能为力,公检法我插不上手。”
“好吧。”
意外的是叶菁没有穷追猛打,她把手上的礼物放下,道:“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这是我们应受的惩罚。”
陈硕道:“阿姨,如果不是沈局长违法犯罪,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归根结底,是他心术不正。”
“那我呢,你知道吗,我现在在玖隆路扫大街。”
叶菁是环卫局事业编,原本是坐办公室,但自从沈福出事之后,她就被调整成了扫地的环卫工。
等叶菁离开,陈硕打电话了解了情况,这才知道叶菁的处境,心底一软,也就帮叶菁求了情。
分管街道卫生的环卫局副局长是满口答应,当即表态会对叶菁的工作立刻作出调整,还夸奖陈硕念旧情。
挂了电话,陈硕的心情挺复杂的。
为什么人人都想当官,自己这副科级只能算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但却能决定叶菁的未来命运。
这种成就感和掌控感,时间一长,或许能让人痴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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