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皇上极看重徐骞,他比太子早两日到悬瓠城,等太子到时,皇上已转危为安。
徐骞是早年皇上攻打刘宋淮北四州时偶然获得的医学人才,擅长制作延年益寿的金丹。此人性格古怪,常年隐居于嵩山之中采药炼丹,不结交权贵,不入宫为官。但是很喜欢权贵奉承他,奉承的合他意,才给看病。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可怜皇帝,在这时,齐国的皇帝萧鸾竟死了。此乃乘虚进攻的绝佳时机,但皇上却好像没了斗志。
此次进军萧齐,除了有以往的恩恩怨怨,还因为他一直以为元复和元瑛被萧齐掳走,现在一切昭然若揭,顿时丢了打下去的念头。
但是援军已到,箭在弦上,不打会乱了军心,丢了威仪。可是这会子躺在床上没了半条命的皇上已然没了主意,虽然闯过了鬼门关,但是身体却虚弱无力。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想就这么躺着。
刚才大臣们奏报军情时,太子元律也坐在一边静静听着。他从小排行第二,并未按照储君的要求进行培养,因为不受重视,他在很多方面甚至比不过元徜和元循。
他努力地听着,默默在心里思考盘算着,他想做好这个储君。
大臣们退下了,元律走到父皇的床前跪下,端过双三念奉上的汤药,一勺一勺地服侍父皇用药,恭敬耐心。
看着眼前的元律,皇上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他自知不仅对不起已死的元胤,还亏欠了元律太多。
元律的母亲乃贵人高氏闺名兆容,十三岁便被太皇太后冯氏亲选入宫作配于自己的孙子。刚进宫的她因为自己的美艳容貌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很快怀孕生子,后来,她又接连生了元复与元瑛。成了宫里少有的拥有多子女的宫嫔。
高氏很是知足眼下的生活,她不参与宫中的斗争,她知道以自己母家的势力,卷入斗争只会瞬间被吞噬。于是她谨小慎微,细心服侍,只为讨好皇上。
但慢慢地,皇上爱上了大小冯,爱上了其他的更年轻美丽的女子,她不但失了宠爱,而且连她的孩子们也不被皇上重视。元徜、元循的母亲虽然也不被皇上喜爱,可是碍于她们家族的势力,皇上也不得不经常去她们宫中安抚陪伴。
皇上看着眼前的元律,三分像自己,七分像他的母亲高氏,一样出众的眉眼,浓密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最像的是他那温柔的性子,简直跟高氏一模一样。想到这,皇上有点怀念总是细声细语,顺从安静的高兆容,不像冯氏,骄横跋扈,哎……
“律儿,对于接下来打还是不打,你有什么看法?”
律儿?这还是皇上第一次这么亲昵的唤元律,一下子皇上和元律都有点不太适应。
元律急忙回神,回答道:“父皇,儿臣认为,乘人之危实在不是君子之为,会遭人唾弃,丢失王者风范,即使赢了也不光彩。不如,就以‘礼不伐丧’之名,班师回朝。也让在外劳苦的大军回去修养,见见家人,他们一定会更感激拥戴父皇。”
皇上心中大喜,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不打这仗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跪在床前的元律,从前没发现,这个孩子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心意也与自己相通。
元律低着头,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地抖动着,乖巧懂事惹人怜爱,更激发出了皇上那缺位已久的父爱。
他本来还对元律当太子有所犹豫,因为他不了解这个孩子,元胤死后,他本来更属意与元循,那孩子从小聪慧,颇有城府。但拗不过冯氏,她说她在佛寺吃了七八年孤独的苦,现在就想要个懂事的孩子陪伴,于是接了高氏的孩子——以前排行第二现在排行第一的元律认作她的儿子,成了皇后的儿子再加上元胤已废,所以皇上不得不封了元律做太子。但其实直到前几日,他都还在犹豫。
今日再一看,好像元律来当这个太子,也挺不错的。
但是皇上细细一琢磨,可以用这个理由结束这场仗,但是,他也并不急于此时班师回朝。
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冯氏,要杀了她吗?皇上自问于心不忍。废了她?连废两个冯家女,世人会说他薄情寡义。更何况元复和元瑛还在她的手上。他不想现在回去面对冯氏,他需要时间。
正在皇上思虑时,彭城王元勰走了进来,挥了挥衣袖,脸色冷峻地跪下行礼。
“皇兄,臣弟有军情要奏报。”说完看了一眼双三念和元律。
“无碍。”皇上挥了挥手,示意他往下说。
“此次征发的高车部落士兵厌战避役,在部落酋长数者带领下逃跑。”
部落逃避兵役,本不是大事,以往也有过,无非派人追击,但此时,这事却像是旱时天降雨露,皇上心中灵光一闪。
“此等低劣部落竟敢避役叛逃,实在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皇上低吼道,看起来气愤异常。
元勰倒觉得奇怪,他一直都是随侍皇兄,协助处理军国大事,以往这种事倒也发生过不少,也没见皇兄如此动怒。他跪在那,结合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细细一想,便明白个大概了。
“皇兄,大军行动缓慢,不如派人在前方拦截,更可凸显我军神威。”
“好。元勰你觉得谁可胜任?”
“臣弟愚见。现在坐镇平城的乃江阳王元继,此人精通兵法擅长练兵,他的儿子元灏也是马上功夫极佳,由他父子从平城出击,带兵堵截,大军在后方压阵,前后夹击,可让叛军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好,就交给你去部署。”
于是,在京中的元循和元徜,在朝堂上听到的来自悬瓠城的消息便是:大军礼不伐丧,终止与齐的战争,但因军中出现逃跑者,大军北伐叛虏。
很多大臣听完面露不解之色。
但是元循和元徜相视一眼,他们明白父皇为何会做出这一连串的不合常理的举动——都是因为他还放不下也无法面对皇后冯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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