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谷昊被监视了,全天候贴身控制。他不管是吃饭喝水睡觉还是上厕所,都有人随时跟着他,也不许他和非鲜于翰的亲信说话。
图谷昊当然很愤怒,可是却无能为力。他知道自己就算说要洗澡,也会有人盯着他洗,根本不会让他离开视线一下。
这种待遇是他在来鲜于翰的军队里当向导之前完全想象不到的。他一直以为自己虽然叫向导,实际上应该算是兀里烈陛下派来的“指导将领”。毕竟他至少是单于义之外的第二个率兵进入兴汉腹地的将领。
图谷昊不知道单于义现在去了哪里,但对方已经被剥夺了将领的职位,不像自己还留下了一丝希望。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差吧。
无能为力的图谷昊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没想到自己会从“指导将领”变成了被监视的囚犯,那就等着看鲜于家的笑话。反正等到他们吃了延寿教军队的亏,总会再回头找自己的,到时候还得求着自己。
图谷昊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跟着大部队向安右道的方向移动,一边思考着鲜于家会在延寿教手上吃多少的亏才会让他们疼醒,却无伤大雅。
他们此时的大部队虽然只有4万人,可是后面还有接近一万人呢,等到他们过河,就算这边的胡骑在和延寿教的碰撞中损失了5千……就算一万人吧。到时候鲜于家的骑兵又能恢复到4万的规模。
图谷昊觉得4万的骑兵规模,只要避开延寿教的步兵,整个兴汉的北方完全可以任他们的铁蹄奔驰。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前期可以做到。一旦他们在兴汉待得越久,牧民们抢的东西越多,他们对劫掠的热情就会消退,然后就会想着怎么带着财富活着回到家乡,而不是死在这片土地上。
图谷昊把之前那一次的失败,也归结为了之前他统帅的牧民胡骑们已经抢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了战意,所以在和延寿教的交锋中并没有决一死战的勇气,很多时候大家更喜欢远远地射箭,却失去了和延寿教的枪骑兵近距离交锋的勇气。
现在,哼,他反而很想看看傲慢的鲜于翰,到底要为他的傲慢付出多大的代价!
仅仅一天时间,胡骑十万入侵和禁军大败的消息不胫而走,就连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人心惶惶,开始转移家庭和资产。
在他们看来这一次突然10万胡骑入侵,肯定是兀里烈孤注一掷要对兴汉京师动手了,不然哪里会选在这个时间从冰面上越过大河来打中京道呢?
可他们没想到,造成他们人心惶惶的,就是败退回去的禁军将领。为了给自己脱罪,让大家知道不是他没有努力,而是敌军太多了他的3万人实在不敌,他张口就说了胡骑十万入侵。
而有了败逃禁军士兵作证胡骑确实漫山遍野比他们步兵的数量都多,10万大军恐非虚言。
消息传出来之后,当然引得京城权贵们十分不安,就连底层小民也是骚动了起来。
最明显的就是人人都想要囤粮囤燃料,京城里的粮价和柴火价格立刻起飞飙升甚至限购。奸商们才不在乎呢,囤积居奇趁机发国难财是他们最乐意做的事情。
知道在京城这么高粮价里活不下去的底层民众纷纷出逃,有地方投奔的赶紧上路,都怕自己要是晚一点出发说不定就要被胡人截住走不了了。
大家都有共识:这么多胡骑,肯定是冲京城来的呀,这时候还待在京城里,说不定就要被拉壮丁上城墙当人肉盾牌。
就算是皇宫里的兴汉皇帝也是焦头烂额。
禁军失败不是问题,现在是他不敢再派更多的禁军出去主动寻找胡骑作战了。人数派多了万一失败,那京城里的防卫就要出大问题,到时候万一真的被胡人攻破了那就实在太可笑,他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当兴汉的亡国之君。
可要是禁军派少了,只怕他们没碰到胡骑大部队就会散掉。当士兵没有信心没有士气,觉得朝廷是派他们去送死的时候,哪里会有战斗意志,见敌才跑都叫“上勇”,闻风而丧胆才是正常表现。
所以兴汉皇帝只能派人去不停打探消息,然后派使者去问问北方的河中节度使和昭义节度使,还有没有力量可以支援一下京城。最好是骑兵,如果没有骑兵的话,京城这边到时候万一被包围了,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金州附近的居民也都收拾细软,甚至不敢收拾细软,带了点吃的就上路了,不停逃跑,生怕被胡人抓住。
不少人还往山里逃,在他们看来胡人骑着马进不了山,山里暂时躲避应该是安全的。
谁也没想到,等到他们打探了消息,这胡人大军竟然往东去了。朝廷里许多人难以置信之际,讨论后觉得应该是胡人的诡计。
他们有马速度快,这是在引诱京师的士兵出去,等到禁军到达某个地方,他们回头一口就能吃掉禁军,以此来消灭京城的战力。
这肯定是陷阱!
很快,河中节度使又有消息传来,大河那边又有胡骑在用船渡河,数量不少。这让京师更是慌乱,京城开始宵禁和严格盘查奸细,短时间被抓起来的无辜民众都有几百人。
但也确定了不能往外再派兵的想法。朝廷开始向外派遣官员当钦差,监督各省自己建立武装力量防备这一次的十万胡骑入侵。
只要不围攻京城,这十万胡骑虽然在兴汉腹地会造成巨大的破坏和杀伤,但是他们自己也会受到不小的损失。
甚至朝中还有人觉得这是好事,这是兀里烈昏了头才会出的昏招。你想玩杀敌一千自损三百的事情,可兴汉的人口可比北原多了十倍不止,到时候就算用一千换你三百,兴汉也是大赚特赚。
到时候若是能抓住两三万匹战马,那兴汉有了骑兵之后反攻北原只不过是几年光景。
这些“丧事喜办”的官员虽然令朝廷高层厌恶,但他们至少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兴汉的人口自足够多,排队让你砍头颅,北原胡骑的刀都会砍钝掉。
北原以为来兴汉杀杀人就能让兴汉痛不欲生?实际上在朝廷大佬们的眼里,小民是死不绝的。要是能用5条人命换一个北原胡骑的性命加一匹战马,他们怕不觉得这买卖再好不过,用力换努力换!
这些人不在乎小民的命,自然也不在乎这些胡骑到底是朝哪里去,还希望胡骑能离京城越远越好。
只有少数官员在为安右道担忧。
安右道这几年缴税、缴摊派,以及手工业、制造业,都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胡骑冲着安右道去,把安右道的繁荣摧毁,那兴汉各种看不见的损失肯定比区区一省遭受胡骑掳掠要大得多。
除此之外,倒也有有识之士反而觉得这些胡骑去安右道反而比去别的省掳掠要好。因为那边有延寿教。
延寿教身为兴汉的潜在隐患,传闻有百万信徒啊,谁也不知道哪天周宇野心起来了,煽动信徒造反,那可比西南越寿教之乱要可怕得多。兴汉朝廷现在连越寿教这个延寿教的仿冒品都搞不定,更何况是正版的延寿教?
因此胡骑过去和延寿教狗咬狗,延寿教的总部就在安右道,总归要挣扎挣扎的吧。虽然打不过,但如果能杀个上万胡骑,说不定其他省份就拢聚起大军,把他们吓跑了呢。
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胡骑就是冲着延寿教去的。
就算是朝着延寿教去的4万胡骑,鲜于翰也是对他们说,大家是要去安右道进行劫掠,因为安右道是兴汉北方最富有的省份。那边每个人一天吃三餐饭,就连乞丐身上都穿着布衣服,普通人都穿得起绸缎,富人家里堆满了金银和铜钱。
大家既然要抢,肯定要抢这种富庶的地方,不然像昨天抢的金州,根本没什么油水。
牧民们当然欢欣鼓舞。他们刚刚打胜一仗,又没抢过瘾,此时正是热情最高涨的时刻,听说目的地是兴汉国北方最富庶的省份,一个个骑着马时都笑容满面的。
这个说要抢到金子拿回去,那个说要抢一些银首饰给女儿当嫁妆,还有人说要抢几个兴汉人回去当奴隶。
仿佛他们已经胜利了,此时正在进行的是一场胜利的游行。
他们路过宣庆道的首府宣州,却根本没有停下来抢掠。因为他们听说这个地方很穷,上一次胡骑过来时就抢过这里,已经没什么好抢的了。
他们直接来到了宣庆道的欣州。
欣州此时已经是延寿教的地盘,得到了周宇提前的预警,大量民众拖家带口暂时离开。离开之前许多人还在自己的田地里挖了陷马坑,在一些地方放了拒马。就连水井都做了伪装,不想让胡骑找到水井喝水。
不少人进入了城市,有土楼的进入了土楼中,看着胡骑从他们的田地里踏过。
因为他们踩踏田地,导致有战马被陷马坑弄伤了腿,让牧民们很火大。他们为了发泄怒火烧了一些房子,但是这只是无能狂怒,更多的牧民不敢再随便纵马进入田地里,生怕自己的战马踩到陷马坑伤了马腿。
在这种情况下伤了马腿,那可真和丢了半条命一样是大问题。
原本牧民们想在这里抢一抢,虽然人都跑了,可是房子还在,也是可以搜一下的嘛。
但是欣州大量民众撤离的景象让鲜于翰十分不开心,他觉得自己来的还是慢了,延寿教说不定都有防备了。
因此他不允许牧民们劫掠和停下来休息,让所有人连夜赶路,不许在宣庆道停留。
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安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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