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位身长八尺有余、瘦削精干的年轻男子冲了上来,用身体挡在中间。
不过,他比起刚才获救的时刻,更显得精神焕发。
赵琢影的双眼被飞溅的鲜血迷住,在隐约之中,他的心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恍然认出此人的身份。
是梦破碎的声音。
顾湘惊呼一声,说道:“不好,两个老怪积蓄了百年的力量,年轻的一代们不是对手。”
赵琢影无奈地摇头,说道:“参与他们之间的交手,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更何况以咱俩的资格,无疑是白白送命。”
赵琢影感觉力不从心,恍如身在新手村里,却遇到顶级大佬的战斗一样。
之所以非要停留在原地,是因为心中的一股求知欲:只有摸清恐怖街的规则,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顾湘瞳孔一闪,说道:“有人向我提过,文学社的社长是一位奠基者,也是我们民族的脊梁。他在多年前隐退,现在看来,极有概率困在了镜中世界。我想,你不会对他不感兴趣的。”
“我对那段历史相当了解,如果我们想到的是同一人,那么他的文化遗产,自然是另当别论。”赵琢影没有过多的弯弯绕绕,直接回复道。
因为在他看来,答案无需多言,犹如树木丛间一条笔直的小路,通向唯一有光的尽头。
趁着众人分身乏术,局势焦灼之际,赵琢影回到门镜前。
那个受惊的投影,依旧瑟缩在角落里,狼狈不堪。
赵琢影说道:“赶紧滚出来,否则我砸碎这面镜子。”
投影暴露出天生的奴性,面对强硬的命令,跌跌撞撞地小跑过来,向着镜面伸出双手。
在虚实交错的一刹那,四周天旋地转,待到赵琢影再度睁眼,已然投身到一片昏暗寂寥的世界里。
几点星星之火,逸散着惨淡的光芒,在黑暗中遥相辉映。
顾湘在不远处的一面镜子里,完成了置换,朝着赵琢影使了个眼色。
光线所及之处,徘徊着浑浑噩噩的投影。他们奉行的那套假模假式,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他低头看去。不知何时,黑猫又跟了过来。
黑猫全然凌驾于镜面的规则,在镜子内外来去自如,仿佛天上高悬的红太阳,光芒万丈,从来没有阴影。
他收起脸上的情绪,思绪翻涌,隐忍不发,向着一处光源进发。
一位老态横秋的先生坐在那里,看清来者后,起身迎接。
他身长八尺有余,衣服整洁板正,一丝不苟,正是那位年轻男子衰老后的模样。
不过,是他虚弱的投影,既然投影存在,便说明镜子外的本体尚存一息。
“北先生,我回到这里,是来寻找那位伟大的前辈,你可知他在何处。”赵琢影恭敬地说道。
赵琢影不可谓不熟悉他,平生最好品读此人的现代诗。
北先生喟然叹息,陷入记忆之中,过了许久说道:“我带你们去找他吧。”
面前的北先生虽是投影,却保持着相当清醒的理智。
比之左右摇摆的同僚们,他无疑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横亘在镜面之间。
漫长的囚禁生涯,非但没有让他受到投影的侵蚀,反而愈发坚定自己的信念。
循着镜子外的火光,二人边走边聊。
“北先生,有些问题,刚刚没有来得及提起。”赵琢影上一次的穿梭,已经见识到了他由丰富的学识筑基,树立起的独到之处。
北先生的投影与外界的本体相较,除了年龄的差别,思想和境界反倒是投影更上一层楼,相当于一把思想的利刃,令他在囚禁中毫不受阻,格外自由。
“在你后期的诗歌中,艰深的暗喻比比皆是,鲜有知音。你是否认为诗人的宿命,是不可避免地走向孤独?”赵琢影继续问道。
“我要纠正你的用词,或者说,纠正你的侥幸心理。走向孤独,不仅仅是诗人的宿命,更是所有人世间思想的宿命。”北先生眼神中透露着凛然,慢速说道,仿佛是在宣判着一桩不容置辩的铁案。
“那么,我们如何通过克服本性,达到逆天改命的境界?”赵琢影再度问道。
“宿指的是归宿,如同木板上凿进的钉子,不可更改。命指的是命运,取决于你的信念,从而产生不同的影响。因此,当你感觉出克服本性的时候,那层境界就会降临。”北先生说道。
对于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赵琢影并不满意。
他恭敬地谢过北先生,结束这个略显仓促的话题。
幽邃的镜中世界,随着现实中剧烈的混战,星星点点的火光,已有燎原之势,遍地都是分崩离析的镜片,闪烁着奇异的微光。
在那遥远的边界,现出一线天光,映衬着一座矗立的阴森古宅。
黑猫警惕地扭过头。
那些瑟缩的投影,由于现实的不断介入,镜中原有的规则削弱,逐渐放开手脚,破除束缚,冲着一行人而来。
“小心。”黑猫提醒道。
根据赵琢影镜中的经历,他已逐渐摸清游戏的规则:投影具有成长性,随着镜子的界限打破,将释放出本体的威能。
话音未落,一把极速旋转的镰刀从低空掠过,朝着北先生斩去。
他见到这把血红的镰刀时,似乎回想起了漫长的噩梦,双腿打颤,瘫坐在了地上。
“百里的荒地,饿死鬼投胎一样寻觅着野菜。”北先生喃喃自语,继续说道,“狗屁的艰苦斗争,狗屁的黄金岁月。”
镰刀对于北先生的威慑,全然在于心理。
所幸的是,这把镰刀倏地停了下来,落在黑猫的爪下,最终被赵琢影拾了起来。
扔出镰刀的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戴着厚重的老花镜,身形佝偻,尤为文弱。
若不是这把镰刀的出现,赵琢影甚至怀疑,他能否追得上自己的步子。
老者停下步子,带动着其他投影纷纷效仿。
显而易见,老者在这帮投影当中极有威望。
模糊的镜片下,显出一抹悻悻然的神色,或许是忌惮黑猫,或许是忌惮古宅。
赵琢影见此情形,拽着瘫软的北先生,快步离去。
在古宅庄重的围墙上,悬挂着紫金色的藤萝和古朴的常青藤,蒙着厚重的尘埃。
北先生缓缓回过神来,说道:“看来,黑猫是队伍里的主心骨,永远都是主心骨。这个世界,轮不到年轻人当家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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