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琢影吐出一口黑血。
他硬撑着,甩开顾湘的手,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你确定下来自己的道路了吗?”顾湘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问道。
赵琢影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于是停住脚步,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不知道。”
“是吗……虽然我对你放不下心来,但也只能就此别过。”顾湘说道。
赵琢影凝视着这位风度翩翩的男人,他的表情相当严肃,不似玩笑。
“这么突然,你打算去什么地方呢?”赵琢影问道。
顾湘的神色头一回流露出悲戚,难以克制地说道:“我要寻找出生之土,那片土地生我育我,俨然是我的第二位母亲。可悲的是,无论我多么炽热地呼唤着她,结果都一无所获。”
尽管赵琢影需要一位领路人,但他知道顾湘的性格,没有过多的挽留。
“再见。”
“再见。”
他思索片刻,钻进一条隐蔽的小巷里,朝着记忆中中心广场的方位,迅速地进发。
两侧低垂的晾衣杆,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衣物,飘飘忽忽,来回地冲刷着赵琢影的眼帘,仿佛是一台偌大的皮影戏,上演着无人问津的剧目。
如果换作别人,恐怕就已累倒在地,卸下所有的防备,香甜地睡上一觉。
而他,毫无劫后余生的庆幸感,遵循着职业思维,细致地复盘着刚才的经历。
他在中队里负责处理文书,包括立案的各种程序,以及收缴罚款。
在中队的管辖区中,他的风评极度恶劣,人称“索命鬼”。不过,这也说明他对待工作的严谨态度。
在小饭店的经历表明,王先生并不完全忠于黑猫,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王先生所提供的建议,虽说具有局限性,却是他唯一的出路。至于是羊入虎口,还是虎口夺食,全看他个人的造化。
乌云压顶。
他抬起头。一双双闪着微光的眼睛倏忽闭合,在幽邃的狭路里,正如它们不知何时盯上自己一样,一切发生得悄然无息,令他直冒冷汗。
从他踏入小巷的那一刻起,便被这些目光紧紧盯住。只不过他心事重重,潜心思考,以至于对此毫无察觉。
浓稠的乌云遮住大半片天空,用不了多久,附近就会笼罩在黑暗的统治之中。
他裹紧外套,加快脚步,准备硬闯这条小巷。
从破旧的阁楼上,飘下来钢琴单调的键音,在暗无天日的寂静氛围下,引得赵琢影浑身一颤。
接下来,一个个音符改换节奏,稀里哗啦地落入他的耳畔,渐渐拼合,组成一曲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令人悚然的是,每个音符的奏响,都伴随着一双眼睛的开启,犹如幽幽磷火,在死寂的坟地上倏然炸裂。
一首温馨的童谣曲,竟成了赵琢影的催命符,在耳边不断围绕、盘旋,压迫着他的神经。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阵白光,犹如一片稀薄的晨雾,罩住了他的脑袋。
随着琴声愈发激烈,暗处的一双双眼睛不经掩饰,贪婪地盯着他看。
赵琢影强作镇定,从胸前掏出怀表,指针平稳地弹跳着,精确无误地指向一个个刻度。
他刻意地轻笑两声,朝着那些目光说道:“装神弄鬼的家伙,敢不敢出来亮亮相。”
琴声戛然而止。
合上琴盖的响声,从阁楼上重重地回荡。
赵琢影松了一口气,心里仍旧没底。
即便怀表没有波动,那阵琴声也是极其危险,搞不好他早已中招,不如直面这些心怀鬼胎的居民,把事情说清楚。
一扇木门嘎吱嘎吱地开启。腐坏的恶臭气息,钻进了他的鼻腔。
“是人,还是鬼?”一个浑厚的声音问道。
“比起吓人程度,无论怎么看,都是你们更像鬼吧。”赵琢影大声说道。
从门缝中,探出一位身着新式军装的壮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此人眉眼端正,犹如一位憨实的庄稼汉,眼睛中流露着怀疑,骨碌碌打转。
他宽大的肩膀和胸膛,挤得门框不断响动,随时都有碎裂的风险。
如果是文学社里的旧式军装,那么在遭遇的瞬间,赵琢影便会跑得无影无踪。
不过,就算眼前的人没有诡象,也是一位不容小觑的敌手。
“管你是人是鬼,我先试试深浅。”汉子说道。
一只脏兮兮的拖鞋,毫无征兆地飞了过来。
赵琢影躲闪不及,脸颊重重地挨了一下,火烧火燎一样地肿痛起来。
“这小子没有诡象和诡形,确认安全。”汉子粗鲁地吼道。
“上次就是这样,老三相信你的判断,贸然出手才死掉的。”楼上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壮汉撞开大门,朝着赵琢影走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上次那是拖鞋的问题,都说过了,不是我的问题。”
“小心点,这位朋友的思维相当敏锐,不要怠慢了他。”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
“看你的样子,大概当过兵吧,要是换作一般人,早就被我们吓破胆了。”壮汉咧着大嘴说道。
赵琢影不置可否,掀开自己的外套,露出内衬的藏青色制服,整洁干净,散发着浆洗的清香。
“真是稀奇,城管都来了。”壮汉凝神看去,说道,“那就是懂规矩的人,要么交出情报,要么去死。”
赵琢影掏出配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顶在壮汉的脑门上。
壮汉那只反击的拳头,终究慢了一步,悬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真是分不清局势,难怪把你派出来送死。说,你们的领头人在哪里,让他出来谈话。”他冷漠地说道。
四周陷于死一般的寂静。
无数土枪、弓弩从小窗里伸了出来,扳机紧绷,纷纷瞄准着他。
双方僵持不动,谁也不愿做那只出头鸟,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
“大哥来了。”楼上突然传出一声欢呼。
一阵急促的下楼梯声,清晰地在小巷里传开。然后,此人明显是没稳住身子,一脚踏空,在楼梯上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
大门轻启。
一位白衣少年向着楼上极有风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下枪支。
他环抱着一把拂尘,细致地掸去身上的污渍,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额头的淤青有些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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