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乌云连绵不绝,只有从间隙中侥幸逃脱的一丝天光,惨淡地照耀着斑驳的墙面。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恐怖街的深夜。
墙面上映射着令人心悸的奇异光斑,若隐若现,似是组成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小字。
浮现出来的小字极其不易辨认,犹如一位躲在被窝中无声嘶吼的孩童,没有人注意得到他的心声,所幸赵琢影广博的学识揭示了谜底。
赵琢影极力端详,辨认出了墙上的内容:“魔剧院。普通人不得入内。”
这是《荒原狼》中描绘的场景。
作为一部描写二十世纪精神风貌的伟大史诗,它被誉为德国的《尤利西斯》,讲述了跻身于时代裂缝中无助的觉醒者,在享受到了纵情狂欢的一夜过后,独自走向灭亡的故事。
这部史诗出自德国浪漫派的最后一位骑士——赫尔曼·黑塞之手。
在恐怖街中,一切妄想都有可能幻化成真。
赵琢影沉吟片刻,将手放在了那块凹陷下去的石砖上,重重地敲击了一声,随后放缓手中的动作,轻敲两下。
“别着急啊,小傻瓜。你的左侧还有一行至关重要的字,不妨看清楚了,再做决定。”陈和光坐在围挡上,悠闲地晃动着双腿。
赵琢影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知道的,专为狂人而设。”
“小心,赵队。这个地方看上去相当诡异,恐怕迎接我们的不是常人啊。”任初见拉住他的胳膊,急促地说道。
“毕竟我们处在俱乐部的地盘上,想要取得一番成果,怎么可能不去以身犯险呢?”赵琢影抚弄着指间的蝴蝶,有理有据地反问道。
更何况,那架魔琴正是出自于魔剧院。
跟随孟双蝶曾经到过的地方,说不定有机会破解入梦的隐秘之道,助他重回肉身。
队员们神色各异,尤其是跟过孟双蝶的老一派队员,纷纷想起了魔琴中的那块小纸片,燃起了对大哥回归的期盼。
任初见拗不过赵队,虎视眈眈地瞪着陈和光,好似在说“出了什么问题你来负责”。
陈和光笑嘻嘻地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傻瓜倒是傻出了一定的风范。”
墙壁悄悄开了条缝,飘飘洒洒地落下白色的墙灰,铺在了赵琢影的手背上。
从狭小的墙缝中,露出一颗眼白稀少的棕色瞳仁,不安地上下转动,扫过众人的身上,而后细细地打量着赵琢影。
“你们有介绍人吗?”门后的人发出一阵咿呀的声音,不男不女,像极了孩童学习读音的声音。
“幸会,陈和光介绍我们过来的。”赵琢影礼貌地说道。
“嘿嘿,光姐姐。稍候我一会儿。”门童说道。
门后传来了七手八脚的翻东西声。
过了片刻,伴随着铰链解开的响声,摇摇晃晃的墙壁猛地颤动,扩大了墙上的那道缝隙。
屋内刺鼻的烟酒味即使是对于赵琢影这样的老烟枪,也不免感到有些不适应。
那位门童披着过于肥大的白袍子,圆睁着小鬼一样的大眼睛,面色苍白,嘴唇翕动,欢快地请入赵琢影身后的一行人。
魔剧院带来的是众人早已忘怀的熟悉感。
通过灯光晦暗的前厅,幕布后面隐藏着一个木质吧台,映射着灯红酒绿的光彩。
吧台中站着一位摇动酒杯的酒保,面容英俊,挂着前台的标志性笑容,在见到陈和光的到来后,明显转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咦,小鬼头,怎么还是一点没有变高。姐姐带你体验一把巨人的感觉吧。”陈和光欢快地说道。
她将门童高高地举起来,原地转圈。
那颗小脑袋磕到了天花板上,清晰地发出一声脆响,顺着脑壳流下一抹黄色的粘稠液体。
“原来老爷子口中的修炼之地,就在这里啊。”李青牛低声说道。
“老爷子指的是谁?”赵琢影一头雾水地问道。
“没什么,我经常陷入莫名其妙的沉思中,说的东西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李青牛回过神来,认真地解释道。
“票价随意,凡人勿进。”酒保风度翩翩地说道。
酒保指向左侧的回廊中,回廊前面竖着一块“地狱”的指示牌,周遭布置着一面面奇异的哈哈镜,映照着队员们夸张的脸庞。
回廊的两侧分布着数不清的包厢,紧紧闭着窄门,散播着巨大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向着深处进发,窥探门后的秘密。
左侧的指示牌上写着“天堂”,回廊的入口被一块红色的幕布严严实实地掩盖起来,什么都看不清楚。
赵琢影朝着王先生使了个眼色。
王先生心领神会地说道:“调酒的时候东张西望,将会破坏酒味中蕴含的连贯性。”
“多谢你的建议。”酒保温和地说道。
“不用客气。我这一生中,从未听说过中心广场里存在着这等好去处,既有天堂,又有地狱,简直是一派繁华盛景。”王先生继续搭讪。
“客人是打算到天堂看看吧,请便。”酒保客客气气地说道。
顾湘委婉地说道:“我们这一帮人要是流连忘返,忘却了时间,还望见谅,请在营业时间到达之前提醒我们。”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当你们从魔剧院的两侧同时进入,在终场时自会相遇。”酒保说道。
“你们真是的……看不出来我是这里的常客吗?”陈和光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位姑娘,最好是跟着赵队吧。若是同我们在一起,恐怕你会度过相当不愉快的一夜。”王先生冷漠地说道。
“神经病,我来这儿为的是图个开心,不会管你们任何人的。”陈和光高昂着头说道。
“光姐姐,我跟你一起吧。”门童担忧地说道。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地狱”,抛下无处可去的众人。
赵琢影扫视着众人,轻声说道:“我带着李青牛、韩幽兰、聂梓和任初见去地狱闯一闯,王先生你带着另外一队吧。”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三路人马怀揣着不同的目的,沿着弯弯曲曲的回廊,最终,注定会在魔剧院的最深处重逢。
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数不清的奇遇与叩问内心的欲望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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