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匆匆十余日,柳如思的宅子终于“装修”好了!
而褚时钰并没有阻拦她搬走,甚至帮她备好了车马运行李,只不过行李比她预想的多好多。
“这些衣服和头面就不用搬了,放下吧。”柳如思劝阻着丫鬟把东西收起。
“这些都是买给你的,你不带走也是闲置。”
褚时钰倚在门边,静静打量着这间屋子,从搬进如柳院,他都没有真正走进过这间屋子,是为了给她自主的空间,能安心把这儿当做家。
他的话说完,有些犹疑的丫鬟们,便都不再听柳如思的劝阻,径直把东西收拾出来。
柳如思无可奈何,只能眼看着丫鬟把东西都装箱,她不知道这些衣服首饰的价格,可单五套头面中的任何一套,看起来都比当时张家二房那头精致华丽,而那时褚时钰估计近千两,张家没有反驳…
她其实占了褚时钰很多便宜了,无论是物质还是感情…欠他的,她难以还上。
而如今她也搞不懂褚时钰究竟想干什么,这些日他简直就是矛盾的化身。
去广明殿住了两天,然后第三天大半夜又溜了回来。午、晚餐说有事不一起吃,结果时常吃一半又跑来要求加双筷子…
“这个我自己来,粘得不牢。”
柳如思突然往博古架走去,褚时钰才发现,那架子上摆着三个瓷偶,他做的瓷马、秦皓的小牛、还有一个布满裂痕且有残缺的瓷牛…
她终究还是把这个粘起来了吗?在他没看见的时候,细细拼凑着那些支离的碎片。
“怎么还是不把瓷马收起来?”褚时钰有些恼怒,她小心翼翼的把破碎瓷牛包好,又将小牛收起,却把瓷马遗留在架子上。
柳如思微顿,目光有些探究的看向他,轻声问:“你还希望我把这个收走?”
褚时钰一愣,她这话的意思是,她以为他放弃想与之相守了?长腿向前几步,他径直将瓷马拿起,放进她的箱子里,柔声认真道:“你不是想有更多自由吗?我不过是想寻找更适合与你相处的距离。”
“是这样吗?”之前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对她的掌控,如今却主动要给她自由?
“是这样,我说过,会让你愿意的。”主因不是这个,但理清己心的同时,张弛有度或许能让她以别样的方式,对他另眼相看。
将箱子盖上,柳如思不置可否,转而直问:“那日你去钦天监,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一些神神鬼鬼的无稽之谈。”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不想让她知道,秦烈寄情于他的事。
柳如思不再言语,是非得失需要他自己想清,她劝说过无数遍了,再劝说不定反而适得其反。
院里的东西收拾完,随着抬箱的侍卫走到后宅门口。
“怎么这么多东西?!”
柳如思发现她还是小瞧了,褚时钰大方的属性,居然有整七辆拉货的马车!
“这些柜子、桌椅就不用了吧!”
“你那宅子里不是只买了床榻,其他都没有吗?这些总要用的,王府库房里又多得是的,省得再去购置了。”
“这些…我不宜用吧?”柳如思看不懂木料,但光看那些繁复精巧的雕花,就知道价值不菲。
“放心,都是筛选过的,不会僭越。”褚时钰朝领头车夫使了个眼神,几辆车便抖了缰绳出发。
“等等,这个两个箱子里是什么?”她在房间里可没看见这两箱子。
“就是些被褥布单,零碎用具而已…”褚时钰状似无奈的打开一口箱子,展示出来的确实是些铜镜、碗碟之类的…只是柳如思莫名觉得,这些像是嫁妆的配置…
箱子关上,马车便再不停歇的出发,柳如思想要阻止,车夫也不听她的…
“走吧,我们也乘马车过去。”褚时钰示意她上豪华马车。
这个早没什么好推辞的了,她带着秦皓上了车,却发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彩云赶走,而是自觉的骑马出行。
这就是他理解的自由吗?本人若即若离,但想给她的依旧硬塞给她…
车队缓慢而大张旗鼓的,朝新宅子进发。
柳如思在车里悄悄往外看,发现又重演了刚进京的场面,若是车队再弄些红绸系上,怕是要以为是送亲队!
特别是骑着高头大马的褚时钰,走在马车前存在感十足,要再戴个红绣球,跟新郎官有什么区别?!
沿途吸引了许多百姓围观,而这次不像是进端王府,没有侍卫封禁道路,许多看热闹的人到她宅子门前探头探脑!
而‘新郎官’全然不顾他人异样的神色,下马大步走到马车边。
“夫人,下车了。”表情声音都是夸张刻意的柔和。
柳如思那些说不清的惆怅,顿时被打散!
这厮故意的!他这是在宣告主权!以行动告知他人,这宅子里的人是他的,别想打主意!
看了眼大门西侧开出的门脸,上面已经挂出了《女医馆》的牌匾,柳如思收了收火气,罢了,就当博眼球打广告吧!
反正她也不打算寻新欢,有他当挡箭牌挺好的…
顶着尴尬和不自在,柳如思面无表情的下了马车。
令她意外的是,褚时钰扶她下车之后,接着就将秦皓抱起,一路抱着往宅子里走…
他最近一直对秦皓很冷淡,即使没有任何苛待的地方,但能感觉得到,他在有意排斥与秦皓亲近。
“噼里!啪啦!”
爆竹声,在柳如思几人踏入新宅时响起。
柳如思转头就看向褚时钰,除了他安排的,还能是谁?
“乔迁之喜,是该有这些的。”褚时钰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规规矩矩的离了她一尺。
微微点头,除了与秦烈的家外,她没有过别的家,也未搬过家。
“大件放好就行,其他我自己慢慢收拾吧。”柳如思试图夺回对自己家的掌控。
“待会儿会有客人来,得早些收拾好。”褚时钰对下人使了眼色。
“有客人要来?”
柳如思被梅红引着,几乎是半拉半请的,在先行布置好的前厅坐下。
“对,长宁和方秋会来给你庆贺乔迁之喜。”
“怎么才告诉我?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柳如思其实不太想,与这些金尊玉贵的人再多有交集…她想回到芸芸众生之间,过回平淡普通的日子。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搬新宅第一日,该喜庆热闹些。再说,你不是要开女医馆吗?有她们这些贵小姐来,也能给你攒些人气。”褚时钰温声软语,说得头头是道。
道理是没错,可难道不该先跟她说吗?这真的是她家吗?
院里的下人们都忙里忙外,各司其职,除了褚时钰带来的丫鬟、侍卫,皇帝赏的八个净了身的护院也已到位了。只是,当柳如思的指令和褚时钰的有冲突时,护院们会听从褚时钰的…
柳如思有些失神的望着一切,她太天真了吗?
本以为搬离端王府,她便能以独立的身份过自己的人生,便是褚时钰再纠缠,她也能有自主的权力。
可这,像是另一个,名为她家的囚笼…
“皓皓,你昨日有和岳先生说,咱们要搬新家了吗?可有邀请他一家来新宅庆贺?”柳如思微笑问道。
“有的,我给岳先生写了邀请函呢。”秦皓一派天真活泼的模样。
正说着,门口就传来喧闹声音,客人已经上门了。
先到的是长宁郡主秦蓁,或许是只邀请了女宾,秦焘并没有来。
“端王哥哥!”
一袭红衣热情如火,先是一如既往与褚时钰打招呼,接着却是上前一把挽住柳如思的手问:“我早就要找你了,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怎的一直推托不见?”
“嗯…前些日子,在忙新宅的事。”柳如思安抚着娇气的姑娘,莫名的眼神看向褚时钰。
褚时钰顿时一滞,长宁和方秋都曾投拜帖至端王府要见柳如思,他直接替她回绝了,长宁且先不论,方秋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有必要减少她们接触,至少不会让她们私下见面。
接着门外又是来客的传报声,方秋也来了。
“柳如思!诶,小侯爷~”方秋先是与柳如思和秦皓打了招呼。
接着她转向褚时钰,英秀的眉宇间是不满:“端王殿下,您府上向来不接待宾客,这我清楚,为何我邀请柳夫人出去玩马球也不同意?”
看着柳如思越发质疑的眼神,褚时钰反思了一下,本来是觉得这两人和柳如思还算熟悉,才让她们来。但现在看,这俩大小姐言语无顾忌,不该请她们来的。
“礼部尚书嫡孙女沈玉琴到~”
这声传报,令柳如思感到意外,她和这姑娘关系可不算好,不过看向褚时钰时,发现他也是有些意外之色。
不请自来?
“端王殿下,柳夫人,长宁郡主…方秋小姐。”沈玉琴彬彬有礼的向每个人打招呼。
“宾客单上并没有你。”褚时钰冷冷道。
沈玉琴微滞,但随即又调整了心态,端王位高权重,自然是不需要与人客气的,也是这样霸道的男人才是她想嫁的。
“小女也是想着之前与柳夫人有些小误会,所以才带来两份礼,一份是恭贺乔迁,一份是赔礼道歉,希望柳夫人能不计前嫌。”
沈玉琴的两个丫鬟,分别打开贺礼,一副金光闪闪的黄金头面,另外是一尊翡翠镶金的财神小像,都看上去就很贵,但也看起来有些庸俗。
这些礼物隐藏了些嘲讽柳夫人俗艳的意味,但沈玉琴确实下了血本。
在男女大防的大夏,能与端王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她听闻长宁和方秋都被邀请了,她不甘心独独缺了她,不能见到端王,她要如何上位成为端王妃?
“你不是才女吗?怎么眼光这么俗气?”却是方秋先不客气的评价道。
沈玉琴顿时脸色有些发青,她没想到,这俗字,居然简简单单就被推到她头上了!
“沈小姐应该是怕礼轻了不能表达诚意,所以特意挑了贵重的礼物吧。”柳如思出声解围道,她可不怕俗~
柳如思爱财,但怕事,而小姑娘讽刺的意思又不痛不痒,相当于是肉包子打狗…汪!这种礼物,她收得名正言顺心安理得~
不过她正想让雪霏帮收下礼物,刚被解围的沈玉琴却顺杆儿爬了。
“多谢柳夫人善解人意…若是夫人真的想与小女和解,不如佩戴上这头面的首饰?刚好符合今日喜庆的氛围,也好让小女安心…”
柳如思瞄了眼沈玉琴的神色,难道她是期待自己戴上首饰…让褚时钰觉得她庸俗?她不禁觉得好笑,这能行吗?
不过,试试也无妨。
赶在褚时钰呵斥前,她温和笑道:“好呀,刚好今天我戴得素了些。”
只是大概是宫斗剧看多了,她拿起一根发簪先闻了闻,感觉没什么异样,才随手往发髻上插。
沈玉琴很是殷勤,走上前来,要把整副头面都给她戴上!柳如思并不阻止,首饰都没什么异味,倒是沈玉清身上香味很重。
“好看诶!你今天穿绛紫的衣服,刚好也搭!”长宁出声夸赞道。
二十多件的头面穿戴了大半,一直在柳如思身后努力的沈玉琴一愣,把手上的梳篦插上,迟疑的转到正面看了一眼。
得逞的喜意消失了,沈玉琴控制不住的几乎快咬碎了牙!
大多数人会被所戴的金饰喧宾夺主,因此会显得庸俗浮华…可满头繁琐黄金在柳夫人头上,根本夺不走那明艳容颜的光采!闪闪金光只能成为衬托!
甚至偏俗的金饰中和了她娇媚诱人的气质,使她看起来雍容而端庄!俗反而成了大雅!
沈玉琴很想冲上去,把她刚亲手戴上去的金饰拔下来!她的脑中自发对比起宫中的贤贵妃,并且不可抑制的,觉得柳氏还更胜一筹…那岂不是…不可以!一个寡妇怎配有母仪之像!
褚时钰早已满眼惊艳!他突然想起黄牙子的评价,虽然那是个人渣,但他看人是准的…‘像牡丹有端庄,又似桃花勾人魂’,以往他看见的更多是桃花,如今看见了牡丹!
不过,柳如思察觉到了褚时钰的眼神,就遂了沈玉琴的意愿,她有些为难的说:“这一头黄金有些太重了,还是拆下来吧?”
“好!我帮你拆!”
沈玉琴更加殷勤的上前,柳如思还是不禁好笑,这姑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她的不善,恐怕这里看不出来的,最多只有彩云和长宁…
“簪子和耳饰留着。”褚时钰出声道。
不想她戴太重了,可他又想多看几眼她的雍容…以后一些场合应当是还能见到的,现在就折中欣赏半开的牡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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