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转眼又到了六月,深蓝的夜色溢进窗来,月光皎洁,凉风习习,窗外草地上四处飞舞着萤火虫儿,点着小宫灯一闪一闪十分有趣。雪雁玩心一起,拿着小扇跑去外面扑虫儿。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正是此时写照罢。
黛玉站在窗前,看着雪雁和几个小丫头嬉闹,紫鹃坐在灯下,正为黛玉绣衣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着便说到秦可卿的身上。紫鹃说道:“姑娘知道不知道,那东府的蓉大奶奶病了。”黛玉便问是什么病。紫鹃便说:“也不知是什么病,只听说这两月里一直下不来床,兴许十分严重呢。”黛玉方想起这秦可卿命不久矣。只是她魂归故里时,林如海也要仙逝了,心里突然一空,只没说话,紫鹃也就不便多说。
第二日黛玉去贾母处请安,见贾母正让邢夫人王夫人和凤姐宝玉一起去宁府看望秦可卿,便知秦可卿当真病得不轻,心下叹惋,本想求贾母让她也跟着去,一看王夫人正低头帮宝玉整理衣冠,母慈子孝的,便不想自讨没趣了,况且也知道宝玉回来后,定会将今日之行告诉自己,因此一直静坐着没说话。
用过早饭,随“三春”姐妹一起到李纨处玩,贾兰去了学堂,故而李纨一个人坐在房里绣花儿。见黛玉迎春姐妹进来,忙叫来素云沏茶。
姑嫂几个便坐在一起闲话家常。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的八卦天性是从古延续至今,并有愈演愈烈之势。黛玉看李纨绣的花样,只见针法细密,色泽鲜艳,便笑着夸赞,李纨谦虚道:“说到绣技,倒是有一人十分精湛呢。”
众人便问是谁,李纨说道:“是宝姑娘。上次我看她绣的牡丹,真是可以以假乱真呢。”
惜春哼了一声:“我说是谁,原来是她。”李纨又说:“正是呢,难得如此小小年纪,女红又好,又那样聪慧,将来不知是哪个有造化的得了去。”
惜春冷笑道:“得了去的,果真是有造化的。”李纨见惜春语气不屑,疑惑得很,便问其他人道:“四丫头今儿是怎么了?”黛玉便问道:“大嫂子很是欣赏那宝姑娘?”李纨笑道:“宝姑娘年纪不大,却品格端方,行为豁达,又随分从时,上上下下谁不说她是个好的。”黛玉知道这李纨也是个典型的封建社会“三从四德”的牺牲品,自然推崇宝钗一类女子,于是便不再说话。
探春却忍不住说道:“大嫂子应该知道,这薛家是因出了人命案才来京避祸的吧。”李纨却说道:“那薛家是皇商,想来不会如此吧。”众姐妹都叹息李纨的孤陋寡闻,于是探春又说:“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一个小小皇商。也不知那官府为何如此昏庸,竟让那打死人的薛蟠就这么跑了,如今还连累咱们府上。我竟不知同一母所生的兄妹俩,品格能有多大不同。”惜春也连声附和,甚至迎春,虽没说话,但看她的神情,也是深有同感。
黛玉心下暗想,看来这几位姐妹对薛家人极为不满。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穿越过来,才使得这“三春”姐妹皆不待见那薛宝钗?然而自己对她倒并无厌恶之感,只觉得不是一路人罢了,况且她至今也并未做出对自己不利之事。如今自己与她的关系虽不至于冰冷而不相往来,也不会热络而推心置腹,只是淡淡而已。
气氛有些凝滞,黛玉寻了个借口和姐妹们一起告辞,方又去了探春屋里坐下。天气很是炎热,温热的茶水更是喝得众人脸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子。黛玉想起自己在现代时吃过的冰淇淋,顿觉十分嘴馋。如今这个朝代,冰淇淋是做不成了,然而有样冰品可做,便是刨冰。于是灵光一现,便拉着姐妹们去自己住处,说要给大家吃些降暑的好东西。
回到住处,黛玉便让雪雁搬来一个昨日贾母给自己的西瓜,又让紫鹃去冰库里拿些干净的冰块来。两人如今训练有素,皆不多问,立刻分别去了。惜春却缠着黛玉问个不休,迎春探春也好奇地等着黛玉开口,黛玉只想给各位一个惊喜,硬是闭口不谈。众人心急得紧,幸得紫鹃雪雁很快拿了东西回来。
黛玉一边让雪雁将那西瓜囊子掏出来,挑去籽,切成小块放置于几个翡翠碟子里,一边让紫鹃将冰块放入干净的石钵中捣碎成冰渣,弄好后将冰渣均匀洒在西瓜块上,覆上雪白一层,搅拌几下,最后又淋上一点子蜂蜜,便大功告成了。
只见鲜红的西瓜块,雪白的冰渣,金黄的蜂蜜,盛于翠绿的翡翠碟子里,流光溢彩,相映成趣。众姐妹见此冰品,都是又惊又爱,只没吃过,一时并未动手。
黛玉突然想起一事,忙笑着让雪雁去拿了几个银勺子来,又对众人说:“这可是消暑良品呢,大家且吃吃看。”于是一人一个小碟,一入口果真是甜香满口,冰凉透彻。于是都极爱,只黛玉因身子尚虚,不能吃得太多,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黛玉见众人都喜欢这冰品,便知它也合古人口味,因而让紫鹃送了一碟给贾母尝尝鲜儿。又想到王嬷嬷,如今黛玉并没有让王嬷嬷做任何事,一则怜其年老,二则她又是以前黛玉的奶娘,且对自己也十分关心,故黛玉便让一个二等丫鬟春纤在她身旁照料。此刻做出这冰品,黛玉想了想便唤来春纤也给王嬷嬷端去一小碟儿。
至晚间宝玉回府,来到碧纱橱找黛玉,垂头丧气的模样,一面细细讲了秦可卿的病容与黛玉听,一面又唏嘘不已,直说这样一个灵秀人物竟如此这般云云。黛玉知其有痴病,想是他经历“太虚幻境”一事,对秦可卿的情意自然不一般,因此也就由着他长吁短叹,心里也清楚:秦可卿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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