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手脚被捆住动弹不得,嘴里也被塞了东西,撑得生疼。
她现在躺在地上,周围还有些木板之类的坚硬的东西,只要她一挣扎着动几下,就会撞到这些木板。
蝶语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虽然在宫里这么久,也知道宫中人心险恶,可是她一个宫女,哪里经历过这些。
所以即便她心中一遍遍默念‘要冷静’,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想回忆起自己为何被捆起来扔到这种地方,可是发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
过了一会儿,蝶语才回想起她从萱嫔娘娘那回来之后,被兰雀撞见了。
想起这件事,蝶语突然一动不敢动,生怕弄出一丁点的动静。兰雀抓她,就说明傅常在已经发现她去鸣鸾殿了。
在想出一个能活命的解释之前,蝶语知道,她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库房的地面阴冷潮湿,即便在夏日也透不进一丝阳光来。蝶语就这么维持着醒来之前歪倒在地的模样,脑子飞速运转着。
可蝶语的计策并没有维持多久。
蝶语想要拖延时间,可傅识礼和兰雀却等不及了。
她们知道蝶语去了萱嫔那里,在这个节骨眼去鸣鸾殿,蝶语同萱嫔说了什么不言而喻。
萱嫔若是真的知道了此事,即便蝶语没有什么证据,萱嫔要是上了心告诉了皇上,傅识礼的谋划就要落空了。
傅识礼一定要赶在萱嫔参与此事之前,先将蝶语处理干净。
本来傅识礼想在等着蝶语苏醒期间,想好对策的。可这蝶语醒的也太慢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兰雀用的迷药太多了。
兰雀也一直放心不下,库房里关着个人,蝶语要是突然醒了大喊起来,岂不是要惊动旁人了。
“我今夜一定要见到皇上,绝对不能让蝶语坏了我的大事。”
傅识礼本来想找个好时机再行事的,可突然有了这么个变故,她不得不提前去找皇上。
等到萱嫔同皇上说自己这里有东西,皇上铁定是不会再来了。
“小主放心,交给奴婢吧。”
兰雀也知道傅识礼成败在此一举,自然要尽心竭力。
兰雀提着一桶放了碎冰的水,叫守着的小太监打开库房的门,把蝶语口中塞的布条扯出来,又将满满一桶冰水倒在蝶语头上。
蝶语听见外面兰雀到来的声音,是想装作没醒躲过去的。可是头上突然的刺激,还有好多水呛进了她的鼻子和嘴巴,实在是无法继续装下去。
蝶语不住地咳嗽着,直咳到脸和脖子都通红了。
“醒了?”
蝶语听见兰雀的声音抬起头,兰雀背对着库房的门,看不清她的神情,可蝶语通过她的话,仿佛瞧见兰雀脸上挂着瘆人的笑。
蝶语想开口说什么,可是一张嘴,又咳嗽起来。
这时,傅识礼缓缓走了进来。外头守着的小太监识趣地将库房的门关上,去忙别的差事了。
“蝶语。”傅识礼一开口,蝶语便浑身一抖,朝着远离她们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你如今已经到这个地方了,便应该知道你没有什么退路了。我问你什么,你若照实回答,或许还能留一条命在。若是还想着蒙我,那我便会让你知道这世上最痛苦的刑罚是什么。”
傅识礼也不知道最痛苦的刑罚是什么,可是她是主子,蝶语只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宫女。自然她说什么,蝶语便会信什么。
“小主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居然敢不回话。”兰雀见蝶语只顾着发抖,便将手中的空桶做出要顺势砸向她的架势,威胁着。
“是... ...是... ...”蝶语还能如何?只能结结巴巴地应着。
“我问你。你方才去哪了?”
傅识礼知道蝶语去了鸣鸾殿,可这个问题若是蝶语都不如实回答,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便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奴,奴婢去了昭纯宫。”蝶语早就在刚才假装昏迷的时候将这个问题的答案想好了。
“去昭纯宫做什么?萱嫔召你过去的?”
“没,没有。奴婢身份地位,萱嫔娘娘怎么会召我过去。不过是在路上遇见了昭纯宫的青竹,许久未见,便与她闲聊了几句。”
“闲聊?你不好好在小厨房当差,跑出去闲聊?”兰雀咄咄逼人。
傅识礼看了兰雀一眼,兰雀感受到傅识礼的目光,闭了嘴没再多说,可充满戾气的眼神还是死死地盯着蝶语。
“都聊了些什么?”
蝶语微微抬头看了眼傅识礼,这屋子里昏暗得很,也看不清傅识礼脸上的神情。
“也没聊什么,不过是宫女之间聊些月例银子和赏赐什么的。”
蝶语若是平时这样说,傅识礼还会信,可今日,蝶语前脚刚撞见她闻香料,后脚就从角门离开去了俞初那。傅识礼怎么可能相信蝶语的话。
傅识礼听了蝶语的解释,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又叫兰雀将库房的门打开。
阳光照进来,蝶语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终于是看清了傅识礼帕子里的东西,赫然就是那个香料!
蝶语不知道那香料是做什么的,可她只看了一眼,就遭到这样的祸事,这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蝶语脸上惊恐的神色叫傅识礼冷下脸来,朝她走过去。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你果然还是看到了,是吧?”
傅识礼让兰雀掰开蝶语的嘴,说是要将这帕子里的东西给蝶语吃下去。
蝶语喊叫起来,连连后退:“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这么对我!皇上知道了定然会惩处你们的!”
“皇上?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皇上会知道你是谁?所以你还是去见了萱嫔,向萱嫔告了状是吧?”
傅识礼的话让蝶语彻底失去了希望,惊吓至极,不要命的惊声大喊。
“啊——!”
“快捂住她的嘴!”傅识礼被蝶语突然发疯似的尖叫吓了一跳,兰雀赶紧把先前从蝶语嘴里拿出来扔在地上的布条又捡起来塞回她嘴里。
傅识礼咬了咬牙,心想,蝶语刚才那一声,不知道会惊动多少人。起码凤仪殿的人肯定会有听见的,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人赶过来。
宫女犯了错,身为主子的她是有权处置的。可是处置也得有理有据,难不成她还得留着蝶语向别人控诉自己吗?
傅识礼原本是想留着蝶语一条命的,可蝶语同萱嫔告发了自己,萱嫔那条路自己已然走不通了。
想到俞初,傅识礼的脑海中浮现起自己每次见到俞初,她都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不能杀你,还不能杀了你的人吗?’
傅识礼在极度的慌乱之下,被这样的念头控制,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兰雀方才为了扒开蝶语的嘴而丢在地上的水桶。
傅识礼一步步走过去,将木制的水桶提起来。
傅识礼以前从没干过粗活,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空着的水桶也这般沉。
兰雀看着傅识礼拎着水桶朝她和蝶语的方向走来,冒出一身冷汗。她知道傅识礼要做什么。
可是,她虽然一早就看不惯蝶语,也总想着如何能害死她,但是亲眼目睹这样的死法,她怎能不怕?
别说兰雀,傅识礼的双手也在发抖。不止是因为水桶太重,还因为心里的害怕。
可是事已至此,蝶语必须得死,她才能有活的机会。
蝶语看到傅识礼的动作,瞳孔放大,眼神也随着恐惧呆滞了起来。
兰雀感受到蝶语有些不受控制地抽动,下意识地想将蝶语口中的布条塞得更紧一些。
蝶语此刻的呼吸已经有些苦难了,可她还想再多坚持一会儿,或许就会等到萱嫔娘娘来救自己了。
‘砰!’的一声闷响,先前还有些骚动的库房,随着这声响安静了下来。
可不过几息之后,‘砰,砰,砰... ...’库房里又传来七八声闷响,然后便是‘咚’的一声,是傅识礼将水桶再次扔到地上的声音。
兰雀看着手边已经看不清面孔,血肉模糊的已然死了的蝶语,想尖叫却不敢,想闭上眼睛又控制不住自己盯着她看。
傅识礼闭上眼睛,感受着鼻子里灌入的血腥气。
“小主... ...”
良久,兰雀颤抖的声音在库房响起。
“时辰不早了,就说她自己犯了错,羞愤难当,自裁了。别惊动了人。”
傅识礼不愧是京府通判的女儿,从小跟着傅元明看着他审案,甚至还跑去刑场看过行刑,心理要比兰雀强大得多。
兰雀听到傅识礼的声音,心中莫名地安心了许多。小主都不怕,她怕什么。蝶语是因为她自己背主忘恩,根本不干她和小主的事。
“是,小主。”
傅识礼得到兰雀的答复,又看了看手上和身上被蝶语的血都溅得脏污了,心想,现在想必自己脸上都有血迹,得赶紧洗漱换身衣服才行。
傅识礼和兰雀分工明确,不多时,两边便都处理好了。傅识礼将寝殿的门大开着,又到院子里走了会儿,反复确认自己身上没有血腥气了,才端着蝶语今日晨起做好的糕点,怀中揣着香料,带着兰雀朝养心殿走去。
傅识礼来的也算巧,正赶上景宣帝刚看完一摞折子,疲累不已,正想歇歇。
听见魏承杰通传说傅常在来了,心想先前侍寝那日也是委屈她了,她又在清贵妃被下毒一事上立了功,自然没有不见她的道理。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景宣帝没有在书房见她,而是宣她进了内殿。
书房如今后宫妃嫔能进的,除了皇后也便只有萱嫔了,毕竟书房里都是折子,万一漏了什么消息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怎么来了?”
“回禀皇上,嫔妾今日小厨房做了些糕点,想着皇上上次喜欢,所以便端了些过来给皇上品尝。”
傅识礼虽然位份低,但是入宫前一直孤傲,深觉自己与众不同,所以也看了不少书,说起话来也应对得体,景宣帝也很满意。
“也好。朕这会儿正乏累了,让朕瞧瞧都有什么点心。”
傅识礼等的就是皇上这句话,从兰雀手中拿过食盒,走到景宣帝身边,将糕点一一摆到桌上。
她带着的香料就藏在袖口里,随着端碟子的动作,被景宣帝闻进去不少。
景宣帝闻见傅识礼身上隐隐有股香味,很是甜美,便动着鼻子多闻了几下。
傅识礼见皇上如此,便知道这香料起了作用,自己介绍糕点的声音也轻柔了许多,比她平日里英气的声音多了几分妩媚。
眼见着景宣帝的眼神也温柔了下来,傅识礼却后退了几步,收起食盒朝景宣帝福身行礼告退:
“皇上政事繁忙,嫔妾不敢打扰。不过还请皇上用了点心再操劳政事,保重身体。嫔妾先告退了。”
景宣帝正有些动情,眼前的傅识礼却离开了,这倒叫景宣帝将傅识礼惦记上了。
“小主,您怎么出来了?”兰雀见傅识礼带着食盒从内殿出来,以为她没得手,皇上叫她离开了,心中焦急。
傅识礼不屑一笑:“你懂什么,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兰雀不明就里,但见傅识礼十拿九稳的模样,也不敢再追问。
当晚俞初便听青竹说皇上召了傅识礼去侍寝。
“不好,傅识礼多半是得手了。青竹,你悄悄去凤仪殿瞧瞧蝶语。”
俞初琢磨着,即便傅识礼有了迷情香,也不至于如此急不可耐,当天晚上就用上了。
能让傅识礼如此焦急,只怕是她发现蝶语通风报信了,那蝶语就危险了。
俞初虽然对蝶语没有什么特别的情谊,但是毕竟蝶语的心思不坏。人无完人,况且在宫中,不害人便是最大的善人了。
青竹很快便回来了,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俞初见状,忙叫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才让青竹开口。
“奴婢到仪元殿找了一圈,没看到蝶语,但是听到两个宫女在墙角嘀咕,说蝶语因为背主忘恩被傅常在发现,关起来了。然后蝶语愧极,自裁了。”
“什么?自裁了?”
俞初一下子被气笑了。自裁,这个傅识礼原来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以前只是觉得她有野心,谁成想她敢在宫里动手杀人!
什么自裁,今日她本不准备帮蝶语的,是蝶语眼中溢出来的想要活着的念头,让她改变了主意。
蝶语既然得了自己的承诺,怎么可能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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