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急报一样送至了大内,彼时的朝堂之上,听闻楼兰大军进犯,底下的朝臣一个个低声私语,唯有上首一袭龙袍的人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兵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禀陛下,楼兰大军进犯,也许齐王殿下已遭不测,臣请陛下发兵岳阳关,支援镇西侯!”
尚书忽然一顿,他好像听见上首的人笑了一声,而后便听另一臣子道:“回陛下,臣以为,西南道有镇西侯坐镇,楼兰区区小国,不足为惧。”
兵部尚书又立即反驳:“可当初京城一役,我等都见识过魔教的手段,此番他们联合了楼兰,若是岳阳关被攻破,恐怕…”
“你的意思是,”上首的人终于开口,手中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下,他审视着底下这一个个各怀鬼胎之人,问:“你的意思是,朕大周的江山,没了镇西侯,不可?”
“臣不敢!”
“不敢?”他盯着跪在下面的群臣,良久未有下言,这朝堂上的气氛便低到了极点。
有人暗中骂这兵部尚书脑子一根筋,世上有几个君王不忌讳臣子功高震主?元帝与镇西侯面和心不和,所有人心知肚明,能做上皇帝的人,又是什么善人?
所以即使冒着再大的风险,他也要借楼兰之手,灭掉镇西侯,至于齐王,元帝太了解这个儿子,这么多年他暗中受着镇西侯的扶持,也一样被镇西侯压制着,如今,是他的反击。
此事无果,也不会有结果。
而在岳阳城,自收到战报起,萧天岳便开始了整兵,趁着那点功夫,萧裴煜找到了秦落衣和陆子谦。
他很急,怎么偏偏他一回来,魔教就跟着赶上来?秦落衣又怎么会无事随自己回到镇西侯府?
“你当初说要跟我一起回来,是不是和魔教有关?”
见他一脸的焦急,秦落衣看了一眼陆子谦,也明白是时候让萧裴煜知道一切。
“萧裴煜,”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你父亲一直想保护你,他想你反,又想你保有一颗玲珑心,也信你能做到。”
“我问的是,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她叹了口气,直接将此事说出也许太过诛心,“你父亲是镇西侯,你萧家世代守着边疆,与魔教,是世仇,他们容不下你父亲。”
“你萧家的应龙劫,修的是冰火两重天的内力,所以,他身上…也许有一只三尸虫…”
少年一下便站不住,呆愣在原地,三尸虫的后果,他是知道的,非死不能离,有这么多人因为它死去,竟也有他一份?
“我爹…他知道吗?”
“…教你武功的那位老者,不是什么棋仙,是如今冠绝榜上排名第二的儒仙,唐道渊,他给你父亲算过,你父亲,也知道自己命中有此一劫。”
萧裴煜只觉得脑子要炸开一般的疼,据说那位老者在父亲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岳阳关,那就是说,这么多年,他父亲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也一直在等这一天…
陆子谦扶了他一把,他虽然心疼一个好好的少年偏生要在这种年纪经历这番磨难,但苦难总是磨人心志,成大事者,谁不是经历了难以跨越的磨难,可跨过这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你父亲有自己的决心,你也要有。”
萧裴煜痴傻的望过去,满脸不可置信,“你是要我…杀了我父亲?”
“萧裴煜,”秦落衣上前一步,“你要先冷静,镇西侯府的这些事,绝不是单单一个三尸虫这么简单,况且我们也不确定,在镇西侯府的,究竟是琼雪还是凤囚凰。”
秦落衣也很心疼,又是因她而起的祸端罢了,“一件件来吧,先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眼下的难题,便是楼兰和魔教的大军压境,陆子谦既然在这里,自然会出一分力。
军营外,镇西侯再次换上了自己的战甲,十万萧家军整军待发,周围军旗飞扬,刻着萧家飞鹤的图腾。
“兄弟们!”萧天岳一声长啸,“我们十年前打退了魔教,如今他们带着楼兰卷土重来,你们怕不怕!”
“不怕!”
“这才是我萧家的将士!”萧天岳说的激昂豪迈,亦有一股自豪,普天之下,那个将军敢在要做谋反这等大事前,耗费自己的兵力去抵御外邦的挑战?
甚者大多是勾结了外邦一起造反,他萧天岳偏不,正是这些赤诚的将士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楼兰区区小国,魔教亦是手下败将,诸君可愿随我再战外邦,此战胜后,直奔京城,把那元帝老儿,轰下台去!”
“誓死效忠侯爷!”
一片兵刃相撞之声,众将士齐刷刷的下跪,各个都是士气高昂。
“好,上酒!”
“以天地为证,我萧天岳,与诸位将士共进退,来日功成之时,诸君都是这九州的开国功臣!”
“好!”
碗碟摔碎的声音一下接一下,震耳欲聋,秦落衣和陆子谦在一旁看着,亦是被萧天岳这等气魄感染,难怪武林之人独独对镇西侯抱有一份敬畏。
“既是抵御外贼,武林理当于众将士同气连枝,同仇敌忾,陆子谦,愿尽绵薄之力。”
“好!”镇西侯满意的点了点头,“有青离剑仙助阵,此战,定是大捷!”
而在萧天岳身后的萧裴煜看着这一切,若是不说,谁能看得出这样的镇西侯早已经在等死了?
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雄韬武略,自己有一天,也能像他这样对着众将士发号施令吗?
他真是想不通,他父亲怎么会有让他去做皇帝这样的想法?岂不荒谬吗?
在侯府的唐道渊听得军鼓响起,他望着艳阳高照的天空,冬日的天空,难得有这样的暖阳,他长叹一声可惜。
于是,运起内力,时隔多年,再度运起了那窥探天机之术——仙人六爻。
随着他周身真气的暴涨,万里晴空却在此时发生了变化,太阳被乌云笼罩,天即刻暗了下来,六爻之术施展到最后一步,唐道渊已是满头大汗,惊雷作响,狂风怒号,诉说着神的悲愤。
他慢慢睁开眼,至此,百卦已成…
他望着天,感受着上苍的怒火,这就是天谴吗?
这最后一卦,他算的是,琉璃仙子,秦婧姝。
一炷香灰落下,他缓缓起身,去了城墙。
而城门外,大军压境,为首的是魔教四象尊使,白虎使走后,代替他的人,也是魔教有名的高手,神箭手,据说是百发百中,从未失手。
此外,还有宫凌悔,林摧残自然也在身侧,而那位祭司,也出马了。
看着这景象,萧天岳冷哼一声,满脸不屑:“还真是下了血本!”
天象在此刻变化,瞬间乌云笼罩着战场,惊雷紫电劈了一下又一下,这太过奇怪的转变引得众人都是云里雾里,却只有萧天岳一人看破了端倪。
“是…仙人六爻…”
“仙人六爻?”秦落衣一惊,那是儒仙的占卜之道,那这天降异象,是…
身后一阵茫然的脚步传来,众将士退出了一条路,来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
正是唐道渊。
“先生…”镇西侯少有的说不出话。
唐道渊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还记得老朽来这里的目的吧…”
他抬头望着苍穹因他而起的异象,赴死的决然却在他身上显得如此潇洒,“仙人卜六爻,百卦今已成。”
而后他看向秦落衣,她此刻揭下了面罩,他释然笑着:“秦阁主,破此局,也是那否极泰来之理啊!”
说罢,他飞身下了城墙,在一片苍凉的战场,只有他一人挡在两方大军间。
一袭白衣,仙风道骨…
“击鼓,给儒仙助威!”
咚咚响起的鼓声响彻云霄,要生生盖过那天雷,鹤旗在狂风中飞扬,沙尘漫天,唐道渊一人,独对千军万马。
苍老却有劲的手指,指节间夹了两颗白子,两颗黑子,在内力的加持下飞向四方,四子位列四方而连线,天然的棋盘形成了!
“拿墨来!”镇西侯又一声令下,将士随即拿来了一罐墨,他传至儒仙身旁,在儒仙周围,墨被他的真气裹挟而流淌着出来,围绕在他掌间。
他用墨在空中画出了八卦,偌大的符印从天而落,阵法融入地里,这天然的棋盘上,生出了一颗颗黑白的棋子,各棋子阵列有序却又十分诡异,是那珍珑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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