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里,立着一个诡异的法坛。
法坛正中间是一口黑雾腾腾的大锅。黑雾腾腾倒也不是锅里的东西烧焦了或者是烟气重,而是锅里禁锢着八九只面目全非的孤魂野鬼。
这浓浓黑雾,是从他们身上抽出来的阴气。
大锅正上方的房梁则系着十几根红绳,每根绳子都吊着一口小棺材,棺材里面用长钉扎着稻草人。
“巫术?”
傅长宵第一时间就想到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厌胜之术。
他运起法力,将视线聚焦在稻草人腹部贴着的黄符上。果然,那符上写的不是符文,而是诅咒,有咒人穷、咒人丑、咒人胖、咒人绿帽,咒人加班不得好死……
“……”别说,咒得还真具体。
傅长宵移开视线,发现屋子右侧相对亮堂一些,他斜着眼睛往窟窿里瞧。
原来那有一扇半掩的窗户!
“糟糕。”明白人已经逃走,傅长宵也不再蹑手蹑脚,一个飞身跳下房顶,照着大门就是一脚重踹。
“砰!”老旧的木门应声而开。
傅长宵大步踏向窗户,却是没有一丝痕迹。
无法,他只能转身先拆法坛。
他召出火焰熔断红绳,绿影随之续接而上。
就在棺材、草人被木灵之力搬走之际。
地上的铁锅忽的倒翻,一“坨”鬼物横挪而出。
傅长宵用“坨”来形容也是应景,实在是这些个孤魂野鬼不知道被邪术熬炼了多久,竟三三两两融合成了七手八脚的怪物。
别看他们手脚多,可用不好的话,就会变成眼下这样,站又站不起,爬又爬不好的怪模怪样。
傅长宵瞧着,都替他们感到心酸。
“别逞强了,就让贫道出手帮你们一把。”
他伸手往裤兜里一摸,抓出一把半尺长的金钱剑,剑体用朱砂绘制了符文。
此剑是他闲暇之余,在家照着网上的教程自己做的。
虽然用起来没有“烈阳宝印”的火气霸道,但胜在灵巧机变,特别是他一时脑洞大开,用“返木宝印”进行加持后,此剑便犹如传说中的飞剑一般,可以指哪儿打哪儿。
等那几只肢体纠缠的鬼刚学着“乱七八糟”地站起来。
傅长宵手中的金钱剑已经激射而出,犹如一缕流光,在鬼物融合的身体里来回穿梭,将之切成几十段碎块。
他想:反正鬼魂是没有头发、脑袋或者指甲、手指这样的分别的,无论身体的哪一个部份,其实都是他的魂体。
所以傅长宵将他们切碎,正方便这些鬼重新融合自己的身体。
贺知年领着刘警官跑进屋的时候,两眼被阴气一冲,正好瞧见傅长宵站在一堆鬼尸面前,他手里拿着金钱剑,神色凛然,就好像刚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一般瘆人。
“啪嗒。”贺知年手里的黑伞滑落在地。
傅长宵一回头,就见他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好似把他当成了喜欢碎尸的变态屠夫,脸上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皱眉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啊!没,我只是在回忆。”
“回忆?”傅长宵沉声道:“回忆过去?”
“不是,我是在回忆自己有没有说错过话得罪你。”贺知年干巴巴地笑了笑。
“……”
刘警官都没眼看他,出声埋怨道:“现在你还有心情闲扯!”
贺知年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这不没我什么事儿了吗?”
傅长宵走过来,对他道:“不,还有事要你一起办。”
贺知年忐忑地盯着他,生怕他嘴里吐出让人窒息的要求。
傅长宵怜悯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鬼,说道:“看样子,这几只鬼已经无力自愈,魂飞魄散也就只在这顷刻之间,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超度他们。”
“啊?”贺知年以为自己听岔了,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关键词:“我们?超度?”
“怎么?你连往生咒都不会念吗?”傅长宵对他露出一个不怎么亲切的笑容。
“会,会,这哪可能不会。”贺知年立刻手掐道诀,口诵真经:“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哟,瞧这架势,相当不错嘛。”
刘警官刚准备对其刮目相看,就见地上那些鬼脑袋,拼命在那儿滚,疑惑间,发现他们滚动是为了能更快找到自己的胳膊,好用手把耳朵堵起来……
……好憋屈好心酸的样子。
傅长宵开口道:“别停,继续念,全心全意,凝神聚气,念。”
贺知年立马垂下局促目光,轻吐出一口浊气。
失败是成功之母,一次失败不过就是多叫一声“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抖擞精神,继续诵念。
傅长宵见他一点就通,十分满意,随即跟着念起自家法咒:“奉天道,济孤魂,诸方神尊,救苦善门,荐拔往生,离秽离尘……”
在二人的诵念声中,地上的鬼尸最终汇聚成九道虚影,其中六道太虚弱,直接化光而走,剩下三道怨气较深,嘴里念叨着:
“是丑鬼害我!”
“好香,好香啊!”
“下辈子再也不贪吃了!”
这才钻入地底,归于阴司。
直到这时,贺知年才终于憋不住闷哼一声,剧烈咳嗽起来。他的神情有点恍惚,毕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用所学道法,超度亡魂。不得不说,感觉还不错,就有点太费精力了。
傅长宵见他无事,也没吭声,抬腿走近一片狼藉的法坛,观察起法坛的布置。
一般来说,法坛上除了常见的供奉物品和法器,还会摆上法师所尊奉的神位或者祖师画像。
奈何他把所有东西都翻了个遍,也没看出这个法坛是归于哪个流派。
现在能算是线索的物品,只有那些棺材和草人,以及铁锅里面搁着的一个大红色小荷包。
傅长宵捻起荷包上的带子,放置在从门口射入的亮光底下,析出一缕清光。
“傅先生,这是……”刘警官满目惊奇。
傅长宵摇摇头,他在荷包上看到一缕灵气,但不清楚这荷包起到什么作用。
“要不打开看看吧。”贺知年建议道。
傅长宵说“好啊。”,下一秒荷包就朝他递了过去。
贺知年顶着一张“自作孽”的悔恨脸接过荷包,傅长宵从怀里摸出两张符纸,然后夹着荷包边缘往外轻轻一拉。
一股颗粒状的浓香粉末冲天而起。
“咳咳,这个气味…..”贺知年下意识扭开脸。
“小心!”傅长宵伸手欲捏住袋子口,却捏了个空。
“荷包呢?”
“不是在我……”
贺知年回头一看,自己手中空空如也,只有些许阴气在他手边消散。
他顿时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开来,“简直遇了鬼!刚才不是还在我手上吗?!”
说着,匆忙往地上找。
就在他转身往后摸索之际。
半颗缺了头盖骨的鬼脑袋从他肩膀那冒了出来。
贺知年还在转着圈,满地乱翻,殊不知自己口中说的鬼就趴在他的身后。
“别动!”傅长宵一声喝令,贺知年不明所以,他扭过脸,就见一张黄符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他被突然丢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干嘛。”他正要开问,就感觉身后冷风飕飕,回头一看,地上躺着个“兹兹”冒烟的鬼,正是之前见过的长衫鬼。
他趴在地上,完全不顾黄符和天光的侵蚀,一个劲儿的对着荷包吸个不停,完全一副神思迷乱之相。
“傅道友,他这是怎么了?”贺知年心有余悸道。
“大概是被香味引诱,想上你的身。”傅长宵猜测道。
“真可怜。”刘警官捡起地上的黑伞给长衫鬼遮光。
贺知年:“……”你最好是在可怜我。
傅长宵叹了口气道:“看来得镇压才行。”
说着,他一手接过伞,一手点在长衫鬼的额头,口中念道:“气灌乾阳封七魄,神引坤阴镇三魂,收!”
长衫鬼顿时眼睛一闭,飘入伞中。
贺知年几经折腾,心里的退堂鼓是越敲越响:“那个……傅道友啊,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等傅长宵回答,刘警官又捡起荷包走了过来:“傅先生,你看这是什么?”
“……”贺知年气得心里直跺脚!
天光之下,刘警官用指尖捻开一团黑粉,伸给傅长宵看。
细腻的粉末微微有些泛光。
“嗯?这是……”
傅长宵也伸指捻了捻,指肚立即传来轻微的扎刺感,“……这好像是头发的碎末。”
“头发?”贺知年凑过来瞧了瞧,忽然想道:“世人以结发寄寓情深,用头发制香,莫非是传说中的情香?”
“情香?”傅长宵问:“有什么说道吗?”
贺知年道:“古有情深之人,采亡夫、亡妻之发,碾成粉末,再施以密法炮制成香,可保魂不离体,人寿情长。”
“魂不离体,人寿情长。”傅长宵嘀咕道:“那不就是把鬼迷住不让走嘛。”
贺知年捋着胡须:“也可以这么说,所以我看的那本书上有着重强调,此法虽有续命之效,却也是实打实的邪术。”
“续命用的邪术?”傅长宵一边思索,一边问道:“那炮制的情香的秘法是什么?”
贺知年捋着长须:“书上没写。”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破掉这种邪术?”
贺知年继续捋长须:“书上没写。”
傅长宵:“……”
“要不这样,我先回去找找那么本书,有消息我再通知你。”贺知年眼神微微一闪,提议道。
“算了,书上没写还找来干嘛。”傅长宵冷厉的目光扫向摆在地上的棺材草人,“还是直截了当解决施术之人更痛快。”
然而,傅长宵很快就发现,荷包的香味,那些棺材草人身上都有,可草人身上的气息,却是分布四面八方。
这也就表示,在这偌大的城市里面,有许多地方都可能出现凶手的踪迹。
他一个人可没这个能力追踪。
傅长宵很有自知之明,扭头就对刘警官道:“我要报警。”
……..
警局内。
各部门但凡有点空闲的,都会找借口来大厅溜达一圈。
不为别的,就想想看看大家口中都在传的,背着十几口棺材逛警察局的牛人。
等来来往往的人真正瞧见了来人,才晓得,原来所谓的十几口棺材,只是十几个棺椁样式的小盒子。
不过这也够奇怪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提溜着这些东西出现在这儿,还一副安闲自在的模样,怎么瞧都不算正常。
刘警官出来的时候,也被大厅里的气氛搞得哭笑不得,但好歹手续办成了。
上头表示,这次的事件相对特殊,所以给傅长宵安排一个顾问的位置,方便安排工作。
毕竟死者的模样,还能用偶然触发了某种不良反应或者过敏等自然现象来解释。可短时间内,连续出现不同的死者,那便是性质恶劣,手段未知的故意杀人案。
况且,刘警官一路跟着傅长宵查找凶手,心中早就确信,受害者绝不是仅此二例。
警察局也不愧是国家安全保障的重要机构,调查人员很快就整理出两份被害者的详细资料,短短一个小时,死者之间的联系就贴在了案件分析写字板上。
死亡的司机名叫李钟意,是棚屋区改造工程里的一名渣土车司机。因为酒品不好,又酷爱喝酒打牌,所以人缘极差,平时就租住在摆设法坛的那间旧屋里。
虽然,这样的共同点找出来,作用不是很大,但总算起了个好头。
很快,警方出动人手,开始在社区范围排查有没有突然开始发胖或者突然消失在大众视野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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