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是个标准的工科男，对法律可以说是也就通了半个狗屁，更别说是这个陌生世界的合同了。
就算林寒真给他挖坑，他怕是会自己带着行李跳进去还得感叹一声“你人还怪好的嘞”。
但这并不影响他装模作样地看条款。
而对面坐着表面平静的林寒，实际上后背已经汗湿。
公司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能把江肆绑回去继续演《退潮》，他就得跟江肆一起走。
他还不能走，他今天就算是求也得……
“可以。”
“啊？”林寒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肆已经合起了条约放在桌子上，眼神沉静。
“不过林哥，你知道的，我脾气向来不怎么好，现在你们要我配合你们演戏，还得装作一切岁月安好的样子……”江肆歪了歪脑袋，口罩下的嘴角扯出不屑的弧度，“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合约上写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在未来的三个月内，江肆仍然需要配合POKE S组合所有的行程，同时还需要完成网剧《退潮》和综艺《谁是恋爱杀手》的拍摄。
而江肆能获得的好处嘛，不过就是一点钱而已。
“还是说，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是缺钱才想进娱乐圈的吧？”
林寒推了推眼镜，假装没看出来江肆的嘲讽，“那你的意思是……”
江肆：“两个要求，一是不管出了什么事，公司必须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林寒点点头，“这是应该的，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有呢？”
“还有就是林哥你了，”江肆往前倾了一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寒：“想必林哥在公司并不能真正的施展拳脚，不如到时候就跟着我走吧，反正我们江家名下也不是没有娱乐公司。”
林寒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你要跟IoV对着干？”
“这话说的不对，”江肆戳了戳太阳穴，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区区一个IoV，玩一玩罢了，我还犯不上费那么多心思。”
林寒闻言盯着江肆看了许久，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位一直以来都很低调的江家少爷是在说认真的。
可是他留在IoV的目的……
“当然，还是以林哥你自己的事儿优先，”江肆扯了扯口罩，有点闷的慌，“林哥什么时候忙完了，我再考虑结束游戏也是可以的。”
也许是江肆说出这话时的语气太轻巧，也可能是因为他虽然与林寒平视却依然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在这一瞬间，林寒忽然升起了“或许这位江家少爷真的能帮我也说不定”的念头。
林寒是个聪明人，还是个会审时度势，更会忍耐的聪明人。
尽管江肆什么都没明说，可越是留白，就越有想象的空间。
因此林寒只需要三秒就思考出了答案。
“成交，和公司明面上的合同我回去再拟，至于你我二人私下再拟一份。”林寒收回了桌上的合同，恢复了以往的镇定。
“签公司的就行了，至于我们之间，林哥，我是相信你的。”江肆起身，语气轻飘飘的，“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哦。”
现在正是下午三点，烈日当空，江肆走出咖啡厅，站在阳光下觉得燥热无比。
他是个讨厌变化的intp，更讨厌所有无法掌控的未知。
和林寒的对话并不费什么精力，两个皆有所图的人从一开始就达成了共识，虚与委蛇的对话不过是各自的试探，也同时给自己留一些退路。
原小说里，江肆没有回IoV，却因为这段并不算长久的娱乐圈之行得了抑郁症。
也就是这样，时常发疯的江肆才能经常让谢听云收拾烂摊子。
但现在，江肆很清楚林寒的往事，因而早已猜到林寒所求为何。
所以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决定会答应林寒的请求，这是他在两条路之外所寻到的第三条道：崩剧情。
山崩地裂的崩，崩到这个小说世界也容不下他。
必要时候，他也不介意帮谢听云一把，反派上位，听起来就很带劲。
·
江家老宅，坐在饭桌首尾的江老爷子一张脸沉到了极致。
坐在江肆身边的江雪见状轻咳了一声，起身走到了江老爷子身边给老人家顺气。
“堂弟啊，你怎么能这么气爷爷呢？”江雪一脸的幸灾乐祸，“爷爷本来就身体不好，要是被你气出病来可怎么是好？”
江肆只是抬起眼皮轻轻瞥了她一眼，只觉得好笑，“古人云祸从口出，爷爷身体好得很，还能跟我再战五十年，倒是堂姐你，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心遭报应。”
江雪瞪大了眼睛，“江肆你说什么呢！”
“行了。”江老爷子提起拐杖在地上杵了两下，看向江肆的眼神里却隐约多了几分晦涩不明的意思。
“你一天不对那个什么狗屁娱乐圈死心，我可不得跟你再战五十年？”听起来却是没有之前那么反对了。
江肆搜刮了一番脑子里的记忆，知道江老爷子并无恶意，只是对于这个自小双亲失踪的孙子格外怜惜。
而江肆的亲生父母，一位是入围过金爵奖最佳导演奖的国内新锐导演，一位是横扫国内大大小小各种最佳女主角的年轻影后，在最辉煌的时候双双失踪在了出国参加电影节的路途中。
那一年，江肆不过五岁。
江老爷子从此对娱乐圈深恶痛绝，连带着对刚成年就固执地去参加选秀的江肆也没有好脸色，甚至停掉了对他的所有支援。
但现在，他从来都只认为是一只孱弱单薄的幼崽的孙子，露出了他最熟悉的眼神。
仿佛一瞬间成长为了捕猎高手，正在等待出击的完美时刻。
“爷爷，我们江家人的血液里，没有认输。”
“如果只是因为一些小挫折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到您的羽翼之下，那我真的配不上江肆这两个字。”
江肆起身走到江老爷子身前径直跪了下去，他在替以前的江肆尽上一些孝道。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今后要做的那些事难免需要借用到江家的一些资本。
江老爷子垂眸看着身前的孩子。
他是看着江肆长大的。
甚至可以说比带他的几个儿子还要用心。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江肆，简单且固执，天真又倔强。
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地跪下，背却挺得比谁都直。
江老爷子想到了自己年纪轻轻就尸骨无寻的小儿子，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事业家庭两全，正是一个男人的上升期，却也就止步于此。
没人知道他曾在多少个深夜为此痛哭，痛恨自己没有阻拦住儿子进入娱乐圈。
但现在，他燃起了一丝希望。
也许他的儿子所错失的，会由儿子的儿子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江老爷子终究是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江肆脑袋上。
“去吧，只是记住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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